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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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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潘金莲私仆受辱刘理星魇胜求财

诗曰:

可怜独立树,枝轻根亦摇。『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gmail.com』

虽为露所浥,复为风所飘。

锦衾襞不开,端坐夜及朝。

是妾愁成瘦,非君重细腰。

话说西门庆在院中贪恋桂姐姿色,约半月不曾来家。吴月娘使小厮拿马接了数

次,李家把西门庆衣帽都藏过,不放他起身。丢的家中这些妇人都闲静了。别人犹

可,惟有潘金莲这妇人,青春未及三十岁,欲火难禁一丈高。每日打扮的粉妆玉琢

,皓齿朱唇,无日不在大门首倚门而望,只等到黄昏。到晚来归入房中,粲枕孤帏

,凤台无伴,睡不着,走来花园中,款步花苔。看见那月洋水底,便疑西门庆情性

难拿;偶遇着玳瑁猫儿交欢,越引逗的他芳心迷乱。当时玉楼带来一个小厮,名唤

琴童,年约十六岁,才留起头发,生的眉目清秀,乖滑伶俐。西门庆教他看管花园

,晚夕就在花园门首一间小耳房内安歇。金莲和玉楼白日里常在花园亭子上一处做

针指或下棋。这小厮专一献小殷勤,常观见西门庆来,就先来告报。以此妇人喜他

,常叫他入房,赏酒与他吃。两个朝朝暮暮,眉来眼去,都有意了。

不想到了七月,西门庆生日将近。吴月娘见西门庆留恋烟花,因使玳安拿马去

接。这潘金莲暗暗修了一柬帖,交付玳安,教:“悄悄递与你爹,说五娘请爹早些

家去罢。”这玳安儿一直骑马到李家,只见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寡嘴,常

峙节众人,正在那里伴着西门庆,搂着粉头欢乐饮酒。西门庆看见玳安来到,便问

:“你来怎麽?家中没事?”玳安道:“家中没事。”西门庆道:“前边各项银子

,叫傅二叔讨讨,等我到家算帐。”玳安道:“这两日傅二叔讨了许多,等爹到家

上帐。”西门庆道:“你桂姨那一套衣服,捎来不曾?”玳安道:“已捎在此。”

便向毡包内取出一套红衫蓝裙,递与桂姐。桂姐道了万福,收了,连忙分付下边,

管待玳安酒饭。那小厮吃了酒饭,复走来上边伺候。悄悄向西门庆耳边说道:“五

娘使我捎了个帖儿在此。请爹早些家去。”西门庆才待用手去接,早被李桂姐看见

,只道是西门庆那个表子寄来的情书,一手挝过来,拆开观看,却是一幅回文锦笺

,上写着几行墨迹。桂姐递与祝实念,教念与他听。这祝实念见上面写词一首,名

《落梅风》,念道:

黄昏想,白日思,盼杀人多情不至。因他为他憔悴死,可怜也绣衾独

自!灯将残,人睡也,空留得半窗明月。眠心硬,浑似铁,这凄凉怎

捱今夜?

下书:“爱妾潘六儿拜。”那桂姐听毕,撇了酒席,走入房中,倒在床上,面朝里

边睡了。西门庆见桂姐恼了,把帖子扯的稀烂,众人前把玳安踢了两脚。请桂姐两

遍不来,慌的西门庆亲自进房,抱出他来,说道:“分付带马回去,家中那个淫妇

使你来,我这一到家,都打个臭死!”玳安只得含泪回家。西门庆道:“桂姐,你

休恼,这帖子不是别人的,乃是我第五个小妾寄来,请我到家有些事儿计较,再无

别故。”祝实念在旁戏道:“桂姐,你休听他哄你哩!这个潘六儿乃是那边院里新

叙的一个表子,生的一表人物。你休放他去。”西门庆笑赶着打,说道:“你这贱

天杀的,单管弄死了人,紧着他恁麻犯人,你又胡说。”李桂卿道:“姐夫差了,

既然家中有人拘管,就不消梳笼人家粉头,自守着家里的便了。才相伴了多少时,

便就要抛离了去。”应伯爵插口道:“说的有理。你两人都依我,大官人也不消家

去,桂姐也不必恼。今日说过,那个再恁,每人罚二两银子,买酒咱大家吃。”于

是西门庆把桂姐搂在怀中陪笑,一递一口儿饮酒。少倾,拿了七锺茶来,馨香可掬

,每人面前一盏。应伯爵道:“我有个曲儿,单道这茶好处:

【朝天子】这细茶的嫩芽,生长在春风下。不揪不采叶儿楂,但煮着

颜色大。绝品清,难描难画。口里儿常时呷,醉了时想他,醒来时爱他。原来一篓儿千金价。”

谢希大笑道:“大官人使钱费物,不图这‘一搂儿’,却图些甚的?如今每人有词

的唱词,不会词,每人说个笑话儿,与桂姐下酒。”就该谢希大先说,因说道:“

有一个泥水匠,在院中墁地。老妈儿怠慢了他,他暗把阴沟内堵上块砖。落后天下

雨,积的满院子都是水。老妈慌了,寻的他来,多与他酒饭,还秤了一钱银子,央

他打水平。那泥水匠吃了酒饭,悄悄去阴沟内把那块砖拿出,那水登时出的罄尽。

老妈便问作头:‘此是那里的病?’泥水匠回道:‘这病与你老人家的病一样,有

钱便流,无钱不流。’”桂姐见把他家来伤了,便道:“我也有个笑话,回奉列位。有一孙真人,摆着筵席请人,却教座下老虎去请。那老虎把客人都路上一个个吃

了。真人等至天晚,不见一客到。不一时老虎来,真人便问:‘你请的客人都那里

去了?’老虎口吐人言:‘告师父得知,我从来不晓得请人,只会白嚼人。’”当

下把众人都伤了。应伯爵道:“可见的俺们只是白嚼,你家孤老就还不起个东道?”于是向头上拨下一根闹银耳斡儿来,重一钱;谢希大一对镀金网巾圈,秤了秤重

九分半;祝实念袖中掏出一方旧汗巾儿,算二百文长钱;孙寡嘴腰间解下一条白布

裙,当两壶半酒;常峙节无以为敬,问西门庆借了一钱银子。都递与桂卿,置办东

道,请西门庆和桂姐。那桂卿将银钱都付与保儿,买了一钱猪肉,又宰了一只鸡,

自家又陪些小菜儿,安排停当。大盘小碗拿上来,众人坐下,说了一声动箸吃时,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

人人动嘴,个个低头。遮天映日,犹如蝗蚋一齐来;挤眼掇肩,好似

饿牢才打出。这个抢风膀臂,如经年未见酒和肴;那个连三筷子,成岁不

筵与席。一个汗流满面,却似与鸡骨秃有冤仇;一个油抹唇边,把猪毛皮

连唾咽。吃片时,杯盘狼藉;啖顷刻,箸子纵横。这个称为食王元帅,那

个号作净盘将军。酒壶番晒又重斟,盘馔已无还去探。正是:珍羞百味片

时休,果然都送入五脏庙。

当下众人吃得个净光王佛。西门庆与桂姐吃不上两锺酒,拣了些菜蔬,又被这伙人

吃去了。那日把席上椅子坐折了两张,前边跟马的小厮,不得上来掉嘴吃,把门前

供养的土地翻倒来,便剌了一泡[禾囗也]谷都的热屎。临出门来,孙寡嘴把李家

明间内供养的镀金铜佛,塞在裤腰里;应伯爵推斗桂姐亲嘴,把头上金琢针儿戏了

;谢希大把西门庆川扇儿藏了;祝实念走到桂卿房里照面,溜了他一面水银镜子。

常峙节借的西门庆一钱银子,竞是写在嫖账上了。原来这起人,只伴着西门庆玩耍

,好不快活。更多小说 ltxsba.me有诗为证:

工妍掩袖媚如猱,乘兴闲来可暂留。

若要死贪无厌足,家中金钥教谁收?

按下众人簇拥着西门庆饮酒不题。单表玳安回马到家,吴月娘和孟玉楼、潘金

莲正在房坐的,见了便问玳安:“你去接爹来了不曾?”玳安哭的两眼红红的,说

道:被爹踢骂了小的来了。爹说那个再使人接,来家都要骂。”月娘便道:“你看

恁不合理,不来便了,如何又骂小厮?”孟玉楼道:“你踢将小厮便罢了,如何连

俺们都骂将来?”潘金莲道:“十个九个院中淫妇,和你有甚情实!常言说的好:

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金莲只知说出来,不防李娇儿见玳安自院中来家,

便走来窗下潜听。见金莲骂他家千淫妇万淫妇,暗暗怀恨在心。从此二人结仇,不

在话下。正是:

甜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不说李娇儿与潘金莲结仇。单表金莲归到房中,捱一刻似三秋,盼一时如半夏。知道西门庆不来家,把两个丫头打发睡了,推往花园中游玩,将琴童叫进房与他

酒吃。把小厮灌醉了,掩上房门,褪衣解带,两个就干做一处。但见:

一个不顾纲常贵贱,一个那分上下高低。一个色胆歪邪,管甚丈夫利

害;一个淫心荡漾,纵他律法明条。百花园内,翻为快活排场;主母房中

,变作行乐世界。霎时一滴驴精髓,倾在金莲玉体中。

自此为始,每夜妇人便叫琴童进房如此。未到天明,就打发出来。背地把金裹头簪

子两三根带在头上,又把裙边带的锦香囊葫芦儿也与了他。岂知这小厮不守本分,

常常和同行小厮街上吃酒耍钱,颇露机关。常言:若要不知,除非莫为。有一日,

风声吹到孙雪娥、李娇儿耳朵内,说道:“贼淫妇,往常假撇清,如何今日也做出

来了?”齐来告月娘。月娘再三不信,说道:“不争你们和他合气,惹的孟三姐不

怪?只说你们挤撮他的小厮。”说的二人无言而退。落后妇人夜间和小厮在房中行

事,忘记关厨房门,不想被丫头秋菊出来净手,看见了。次日传与后边小玉,小玉

对雪娥说。雪娥同李娇儿又来告诉月娘如此这般:“他屋里丫头亲口说出来,又不

是俺们葬送他。大娘不说,俺们对他爹说。若是饶了这个淫妇,非除饶了蝎子!”

此时正值七月二十七日,西门庆从院中来家上寿。月娘道:“他才来家,又是

他好日子,你们不依我,只顾说去!等他反乱将起来,我不管你。”二人不听月娘

,约的西门庆进入房中,齐来告诉金莲在家怎的养小厮一节。这西门庆不听万事皆

休,听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走到前边坐下,一片声叫琴童儿。早有人报与

潘金莲。金莲慌了手脚,使春梅忙叫小厮到房中,嘱咐千万不要说出来,把头上簪

子都拿过来收了。着了慌,就忘解了香囊葫芦下来。被西门庆叫到前厅跪下,分付

三四个小厮,选大板子伺候。西门庆道:“贼奴才,你知罪么?”那琴童半日不敢

言语。西门庆令左右:“拨下他簪子来,我瞧!”见没了簪子,因问:“你戴的金

裹头银簪子,往那里去了?”琴童道:“小的并没甚银簪子。”西门庆道:“奴才

还捣鬼!与我旋剥了衣服,拿板子打!”当下两三个小厮扶侍一个,剥去他衣服,

扯了裤子。见他身底下穿着玉色绢[衤旋]儿,[衤旋]儿带上露出锦香囊葫芦儿。西门庆一眼看见,便叫:“拿上来我瞧!”认的是潘金莲裙边带的物件,不觉心

中大怒,就问他:“此物从那里得来?你实说是谁与你的?”唬的小厮半日开口不

得,说道:“这是小的某日打扫花园,在花园内拾的。并不曾有人与我。”西门庆

越怒,切齿喝令:“与我捆起来着实打!”当下把琴童绷子绷着,打了三十大棍,

打得皮开肉绽,鲜血顺腿淋漓。又叫来保:“把奴才两个鬓毛与我[扌寻]了!赶

将出去,再不许进门!”那琴童磕了头,哭哭啼啼出门去了。

潘金莲在房中听见,如提冷水盆内一般。不一时,西门庆进房来,吓的战战兢

兢,浑身无了脉息,小心在旁扶侍接衣服,被西门庆兜脸一个耳刮子,把妇人打了

一交。分付春梅:“把前后角门顶了,不放一个人进来!”拿张小椅儿,坐在院内

花架儿底下,取了一根马鞭子,拿在手里,喝令:“淫妇,脱了衣裳跪着!”那妇

人自知理亏,不敢不跪,真个脱去了上下衣服,跪在面前,低垂粉面,不敢出一声

儿。西门庆便问:“贼淫妇,你休推梦里睡里,奴才我已审问明白,他一一都供出

来了。你实说,我不在家,你与他偷了几遭?”妇人便哭道:“天那,天那!可不

冤屈杀了我罢了!自从你不在家半个来月,奴白日里只和孟三儿一处做针指,到晚

夕早关了房门就睡了。没勾当,不敢出这角门边儿来。你不信,只问春梅便了。有

甚和盐和醋,他有个不知道的?”因叫春梅:“姐姐你过来,亲对你爹说。”西门

庆骂道:“贼淫妇!有人说你把头上金裹头簪子两三根都偷与了小厮,你如何不认?”妇人道:“就屈杀了奴罢了!是那个不逢好死的嚼舌根的淫妇,嚼他那旺跳身

子。见你常时进奴这屋里来歇,无非都气不愤,拿这有天没日头的事压枉奴。就是

你与的簪子,都有数儿,一五一十都在,你查不是!我平白想起甚么来与那奴才?

好成材的奴才,也不枉说的,恁一个尿不出来的毛奴才,平空把我篡一篇舌头!”

西门庆道:“簪子有没罢了。”因向袖中取出那香囊来,说道:“这个是你的物件

儿,如何打小厮身底下捏出来?你还口强甚么?”说着纷纷的恼了,向他白馥馥香

肌上,飕的一马鞭子来,打的妇人疼痛难忍,眼噙粉泪,没口子叫道:“好爹爹,

你饶了奴罢!你容奴说便说,不容奴说,你就打死了奴,也只臭烂了这块地。这个

香囊葫芦儿,你不在家,奴那日同孟三姐在花园里做生活,因从木香棚下过,带儿

系不牢,就抓落在地,我那里没寻,谁知这奴才拾了。奴并不曾与他。”只这一句

,就合着琴童供称一样的话,又见妇人脱的光赤条条,花朵儿般身子,娇啼嫩语,

跪在地下,那怒气早已钻入爪洼国去了,把心已回动了八九分,因叫过春梅,搂在

怀中,问他:“淫妇果然与小厮有首尾没有?你说饶了淫妇,我就饶了罢。”那春

梅撒娇撒痴,坐在西门庆怀里,说道:“这个,爹你好没的说!我和娘成日唇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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