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哧」声一笑,插嘴道:「胖人嗜睡,这位肥油油的老兄莫不是上车便睡着了?别说换颗玉佩,便是在老兄身边偷个把女人,只怕老兄也未必能知啊!」
「多嘴!」雀使斥道:「要说话便好生说话,扯那些胡话作甚么?这位李大哥,不是小瞧你,若有江湖高手,不知不觉令你昏睡,中途从容掉包,是很有可能的。」
「不,不……」这胖富商说话爱连说两遍,脾性极好,被人奚落,也未生怒,只道:「我闭目则有,并未昏睡,再说,车中还有随从。」
「李兄当然不是亲手捧拿礼匣,那么是随从拿着?」
「那是,那是,」胖富商道:「小张一道随我来的。」
「小张?」贾似道扬眉道:「你那随从姓张?」
「非也,非也……」富商老者居然能掉文,摇头道:「他姓贾,说来还是大人本家,名令章,时令的「令」,文章的「章」,贾令章,我一向唤他小章。他来我家数月,颇通玉石品鉴,这回,我难得入手一块珍品玉佩,我想,我与贾大人乃是至交,小儿又与贵公子是好友,便献上这件玉佩以表心意……这玉佩…
…嗯,这玉佩也算是难得之物,我想,若是有人问起来历,这小章正好懂行识货,可详加解说,就带了他来……「
说及玉佩,胖富商脸上有些得意炫耀之色,旋又想起玉佩已失,还被换了忌物,不由垂头丧气道:「那么……玉佩是丢啦,可惜,可惜!」
「懂玉石,这么巧……这贾令章……」贾似道喃喃道:「靠得住靠不住?会不会是他中途做了手脚?」
富商老者满脸无辜地擡望:「该不会吧?那他是为什么?」
「嗯,你说他到府上已有数月?」
「是。」
「这却奇了……那么想来此人也不是为今日之事而为……」
「这贾令章极是灵巧,与犬子更是投合,是啦,他跟着犬子,来过贵府好几回呢,贵公子应该也认识呀!……」
「贾令章……贾令章……」贾似道又喃喃念了几遍,蓦地叫道:「是他,定然是他!」
胖富商举首茫然:「是他?」
「假的令章,真的张宁!」贾似道双目灼灼,咬牙喷声道。
这个名字被叫出,众人心中想必也是一片敞亮。至此,诸事皆明,那张石匠之子锐意复仇,早就潜伏于贾府周边,虎视眈眈,今日恰逢此事,置「示证」于匣,也是顺手而为,估计此时早已脱身隐遁了。
事已查清,贾似道请退了那富商,独自发着怔。
众人提了半日心,此时知道怨憎会今日已然来过,仅「示证」于孽主,并未有大举动,那么,显然「婚仪诱敌」之策并未奏效。
「这般也好,」京东人语笑道:「大公子可安心如期入洞房了!」
众人神色松动,只有陆幽盟,神色郁郁,比前更甚。今夜他与齐管家两人,寻石心切,几乎赶脖子上架,差点露出原形,百般花巧掩饰,旁敲侧击,想盘问出渡劫石下落,却落了个空。还有那「读灵者」,好像也是为渡劫石而至,除了那瞬间心跳露迹,我后来再也察不到他半点气息,此人高明之极,厅中高手众多,竟然也被他隐身自由来去,未被察觉。
可笑几方人马数年谋算,都以为渡劫石到了贾府,以今日交言看,那玉石却未被贾似道席卷而来,多半还在张石匠父子手头,也就是在隐迹潜踪的怨憎会!
那么,张石匠父子既未丢石,并非因石生怨,却为何入怨憎会,找贾似道寻仇?难道仅仅因胡氏被夺?
夺妻恨,杀父仇!
昔日怨,今时报!
「夺妻恨」自然指的是胡氏那老红颜,那么「杀父仇」,就像京东人语说的,又作何解释呢?
我心中正疑思着,那闭目神定的富春子倏然睁目,眼中神光如电,失声叫道:「不好!」
众人闻声向他瞧去,富春子身形离座而起,飙出厅外,口中喝道:「大夥快去!怨憎会攻进府中,外边已动上手了!」
众人再不迟疑,纷纷奔出厅来,果然听见多处有声息传至,最近的地方应是前院主房,众人绕厅至房后,刚到贾似道与霍氏主房院外,里头跌跌撞撞地奔出齐管家,神色慌急地叫道:「快来人!仙姑已失手遭擒!大夫人与二公子危急!」
师姐被擒?我脑门一晕,只听齐管家被众人追问着,一边领着众人向院内回奔,一边喘吁吁道:「怨憎会来得蹊跷,突然出现在大夫人房外,幸亏圣……仙姑护着,敌方一时未得手,附近全真道士纷纷赶来,想不到,仙姑却又失手遭擒,唉,这……这……」
师姐神功惊世,如天人莫测,怎地……怎地如此轻易被擒?我惊疑万分,脑中回旋极大的一个疑团,待一眼望见齐管家也是满面迷茫,蓦地如电光闪照,陡然明白—
—是齐管家!
齐管家怎会从大夫人院中跑出来?定是他获知渡劫石未在贾府后,推测玉石还在怨憎会张石匠父子手上,当即跑来禀知师姐,师姐遂故意受擒,意图潜入怨憎会寻石!
——师姐,你行事太傻了!仗着艺高人胆大,全然不顾自身安危!
思及怨憎会的毒辣手段,我不寒而栗,心惊念狂,当下再也顾不上掩饰功力,全力急奔,瞬息越过众人,窜到了霍氏屋外,只见富春子拂尘飞舞,已压住突前的外敌攻势,许多全真道士青影闪动,却散在院中,正与不少白衣人缠斗。
乍眼一望,这批全真道士的剑术修为,显然比青阳山与王寂府中我遇见的全真道士逊色许多,这也突出了其中一名小道士,便是叫破富春子乃解道枢的那个少年,不仅功力修为比其他包括年长一辈的全真道士强上许多,且手中施展的剑法也与众相异,他剑势展开,指、挑、刺、撩,大开大阖,形如坛前作法,脚下也是按禹步步法移动,刺击之声甚是淩厉,仿佛夹杂隐隐雷声。
前来夜袭的外敌,一律浑身缟素,想来便是怨憎会的贞苦士了,他们功法虽异,却个个均非庸手,出手狠厉果断,不忌己伤,寻常全真道士须得三、四人方能敌住一个,整个战势实际上全靠富春子与那少年道士撑着。富春子拦住的几人,手下功夫,又比其他白衣人高出许多,身形趋避、出手攻敌间,一派高手风范,无奈富春子那看似慢腾腾挥舞撩动的拂尘丝与像要被吹倒的老朽身子,却始终击不垮、绕不过,不一会,富春子身前就吸引了越来越多急于冲破阻碍的贞苦士,倒像一块磁石,将院中贞苦士多余的战力全都吸纳。
从厅中赶来的众人,见了此状,叱喝一声,当即加入攻敌。我却满院掠闪,在人头混乱中奔寻被擒的师姐,这时,只听园中方向,姨娘们的居处传来尖亢的鸟鸣声,雀使弃敌而去:「好呀,那边也动上手了!」乌鸦紧紧跟随。
此处未见师姐,我迷迷糊糊也赶上雀使,掠往园子东南后院,也不与敌接战,身形如飞,四处搜寻。
「少主,只怕我们那头也有敌袭,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