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我的老丈人陆某,还能有两个心腔一起作跳不成?
厅上众人,似乎只有我察觉到这三人声息异常,不,或许应该说,只有我知道此刻的心跳倏变意味作什么,故此才会加以留意,而发现了那本不应存在第三人。
蓦地,我思及怨憎会的高明隐术,不由血涌脑际,大喝一声:「怨憎会贼子?!」
作势欲朝陆幽盟方向扑去。
「李丹!乖乖的莫动!否则……嘿嘿!」
一个细若蚊语、却极为清晰的冷峻警告声传入我耳中,「轰」的一下,我身子顿僵,寒意透背,脑中急纷纷乱转:他怎知道我的真名?他……难道是读灵者?!」
「贤婿,你怎么啦?」
陆幽盟见我大叫一声,随即僵愣身子,呆若木鸡。便走近握住我的手,柔声问道,目中投来关注之色。
「怨……怨憎会仇客,」我喃喃着,环看众人一眼,容色尴尬道:「原来便是石匠爷爷!老太太平日还夸他如何……如何慈和可敬呢!」
众人都投来同情的眼色。
我恨透了这被人硬生生控制的窝囊感觉!
「筠儿。」贾似道皱着眉,正色道:「老太太忒过善良,从不念他人旧恶,瞧他人身上都是好处,你莫要当真了。哼,再说了,你爷爷是抗击金国的大英雄,你哪里冒出个石匠爷爷?」
贾似道不知是以训斥我来挽回颜面,还是早就对我这贾氏一族之长忍了许久,此际见我「失态」,遂毫不客气地教训起来。
我窘迫得恨地无门,真是岂有此理!我竟被这个假惺惺的肏娘贼奚落教训成这样!此仇不报非君子,上清在上,为我作证!我定要上这「假惺惺」的所有老婆,让他从头绿到脚,绿得永不翻身!
「亲翁,」陆幽盟出面缓颊,劝道:「你也是的,筠儿不是骂那石匠为「怨憎会贼子」了么,石匠爷爷之词,不过顺着老太太的话头,筠儿一时失口,又何必认真呢?」顿了顿,又道:「是了,那玉石图能否赐弟一观?」
贾似道咳了一声,将帛画递给了陆幽盟。陆看过后,随手又传给他人,齐管家亦凑上细瞧。轮到我时,我一见,心中一跳,暗道:「果然!」图上所画,与陆小渔送来府中的那颗玉石,形制模样,几无二致,莫非陆府那颗玉石,也是照那渡劫石仿刻的?陆府送假石来府中的用意,我想,无非是抛砖引玉,欲激得贾府所藏真石出现罢?
「大夥都瞧过了,」陆幽盟含笑道:「仅图中分描石上各处图景,便达十几幅之多,其中任何一副所临摹之景,均繁密细緻,构建宏大,此石却要包揽无遗,真是令人见图便能令人遥想其真石的卓尔不凡,说出来不怕大夥笑话,陆某薄有家财,别无喜好,却是个十足的石头迷。见了此图,遂心生不惜千金求其真石的癡念。亲翁,我现下总算明白了。」
「明白什么?」贾似道诧道。
「小弟猜想,亲翁与张石匠的结怨,或恐不在人,而在物!」
「此话怎讲?」
「小弟也是将心比心。小弟癡迷玉石,那张石匠既为玉石匠出身,对此道想必亦有雅好。亲翁有所不知,这玉石玩物,在他人眼中,也许只是个稀罕玩艺儿,在我辈石迷心中,却有比性命珍贵的,若珍藏极品,被人夺爱拿去,那便形同不共戴天之仇了!」
「陆贤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贾似道勃然变色道:「难道说我会去抢了张石匠的这东西不成?」
「小弟出言冒昧,但无恶意,请亲翁明察莫怪。」陆幽盟赔笑道:「小弟是怕,或恐亲翁也是出于无意,小弟听说,那张石匠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玉石匠,薄有家资,否则当年也无法续娶……嗯,听外边传言,老太太回临安时,却也不是空手独归的。」
「不错,」贾似道面色微红道:「家母当年被遣嫁时,颇有些细软,在石匠家数年,更有许多用惯之物,我接回家母时,自然一并取回,并不足怪!」
「那是,」陆幽盟点头道:「以亲翁当时的声势,石匠家那点微财,自不在眼下,依小弟猜想,或是亲翁无意中将那玉石夹带来了,故此招来祸怨……」
「原来你说了半天,是说我取走了玉石?」
「小弟担心的正是这个。」
「荒唐!」贾似道环视众人,傲然道:「我又无喜爱石头的怪癖!那玉石纵然值得千金,也还不在我眼里!那玩艺儿,张石匠不是藏在身边,便是给了其子张宁,我……」
这时,贾似道眼角瞧见龚护院领着一名富商装扮的肥胖中年入厅,略为一顿,起身向那胖富商迎去,口中致歉:「李兄,劳驾莫怪!此处有一事请教,请坐,请坐!」携着胖富商的手,一道转回,礼揖让座。随即朝龚护院道:「你来得正好!当时去张石匠家取老太太贴身东西,是你亲办,你可曾见过这图中玉石?」
龚护院细瞧了帛画一眼,断然摇头道:「不曾见过!」
陆幽盟与齐管家均面色微变,齐管家忍不住道:「龚贤弟,瞧仔细了,听说当年从石匠家搬来东西足足五车有余呐,恁多物事,隔了多年,你都能记清?」
贾似道狠狠盯了齐管家一眼。龚护院笑道:「这种稀罕东西,若真见过,自然入眼难忘,不比其他,怎能记不住?」
此话极有道理,齐管家作声不得,贾似道皱眉吩咐道:「齐管家,你磨在这里作什么?外边诸事还须你料理,还不快去!」
「是!」齐管家百般不愿,却也只得躬身退去了。
「这么说,却是小弟猜错了,」陆幽盟呵呵笑道:「亲翁与那张石匠,并非因石结仇!」
「自然不是,」贾似道神色有些不耐,
转身朝胖富商道:「李老兄,这是你送来的礼匣么?」
那胖富商瞅了一眼,惴惴不安道:「不错,莫非有何差错?」
贾似道也不多话,将帛画背面示与胖富商,那胖富商颤声站起:「这……这是我匣中之物?」
「李兄不必担心,」贾似道冷笑道:「似道好歹也是个明白人,若真是李兄的物事,也不会留这么一个尾巴了。」
「当然,当然……」那胖富商籲了口气:「贾大人明鉴!其中定是有人作了手脚!」
「不错,」贾似道微笑道:「请李兄来,便是想问清其中曲折,我想,多半是途中被人掉包了……」
「不会,不会……」富商老者却摇头道:「临行坐上车后,我还亲自开匣瞅了一眼,五驹玉佩还在,启行后,并无人相扰,一路进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