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这,薛贵瞥了眼自己爷,见他言笑不苟,心底犯着嘀咕,爷何时关注起府内丫鬟名讳了。
“木字柳。”玉栀不知道公子何意,也不敢不答。
“你为何心虚,不敢抬头。”宋昱见女子头垂及胸前便有些不悦。
侯府规矩,主子问话,下人目光最低不过下颚。
一看就是不懂规矩。
见爷情绪不满,薛贵立马训话,“爷跟你问话呢,你低着头作甚,没规矩。”
玉栀紧忙抬起头,可目光依旧只落在书案上,仍不敢抬头望向对方。
这一抬头,宋昱便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皮肤白皙如羊脂玉,一双剪水清瞳莹莹闪烁,垂着鸦羽般的眼睫,似有心事,我见犹怜。
正是那日庭院内遇到的女子。
“柳氏,可为西厢那位?”宋昱不动声色道。
“奴婢正是。”
“你可知自己为何落得此地。”宋昱似乎话里有话。
“奴婢知晓。”玉栀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手掌,快将皮抠破了。
“知晓还会招惹有婚约的男子?”宋昱反讽。
一旁听着的薛贵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大小姐口中勾人夫婿的红颜祸水。
“奴婢不敢。”此话一出,便吓得玉栀跪在地上。
“起来罢,宣你来不是为了责备你。”宋昱并没有深究。
“念你年纪尚轻,希望你能改过自新,恪守妇道。日后回了西厢,莫要与外男牵扯,否则不会是受大小姐那点刑罚了。”宋昱不置可否道。
当朝,红杏出墙,勾引外男的女子,是要浸猪笼的。
“奴婢谨记。”玉栀起身时还惊魂稳定。
“退下罢。”声音恢复清冷。
(十)回府
玉栀自公子府离去,便总能忆起书房间公子的警示,只觉百感交集。
他人流露出的鄙夷目光,着实让人难受。
从前她与表公子的关系,却有些暧昧不明。
说是没心动过,倒是撒谎。
毕竟是救自己一命的恩人,对方又待她极好,很难不心动。
如今,知道那是天边的云彩,凡间的人怎能企及。
在小姐府有惊无险度过最后时日。
临行前,玉栀亲自登门向大小姐道歉,承诺今后与表公子断绝来往。
“若此便甚好。”宋媛见她态度谦逊,也没再责难,毕竟从前也是个闺中小姐,如今这般落魄模样,倒也是让她长记性。然后又为西厢安置了两个守门小厮。
两人轮流倒班,专门防其红杏出墙。
玉栀回了西厢。
柳氏见着侄女这般模样,心如刀割,少间几人抱头痛哭。
“我苦命的侄儿啊。”柳氏悔不当初,哭眼抹泪道,“都怪姨母当初没跟你说清,不然也不会被人当枪使。”
宋家大小姐,为人泼辣骄蛮,玉栀被其刀俎,有得苦吃了。
“东院太过分了,把小姐糟蹋这样。”春桃看小姐这满手的伤,心生怜悯。
寻常做工,哪能搞得这般伤痕累累,一看没少被刁难。
“没事,都过去了。”玉栀拭泪,就算是渡劫了,她不愿再提,“从今以后我们西厢自己过自己的。”
“好,以后我们相依为命。”柳氏拥住她。
“我去给小姐煎药。”春桃擦干眼泪,她得振作起来,小姐还需她照顾。
少倾,林香带着依依外出归来,见玉栀归府,心中倍感欣喜。
两人寒暄了一番,无意间瞥见玉栀长满疮痍的手,甚是心疼,便从口袋中拿出一盒药膏。
“这是上好的伤疮药,小姐我给你抹些。”说完就蘸起药膏,为小姐细心涂抹。
“哪来的药?”听见那句“上好”,玉栀神经敏感。
“是宫廷的秘方,药效极强,若是天天敷用,七日便可恢复。”
“哪儿弄来的?”
“是表公子送的,现下西厢封了门,他见不着您,只得托我带给您。”林香继续道。
听此玉栀脸色略显难堪,林香知晓自己说错了话。
“香姐姐,下次莫要再收下表公子送的东西了,不然会被人恶言中伤。”玉栀正色直言道。
“是。”看来小姐是要跟表公子划清界限了。
......
接下来的时日,侯府一派祥和。
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走着。
唯独南院的顾瑾轩最近愁眉不展。
他多次登门都被西厢的守门人挡住了。
守门人是东院派来的,原来是表妹府里的仆从。
柳姑娘没了信儿,西厢的丫鬟三番两次拒绝收下他的礼。
还说柳姑娘希望与他不再来往。
他想佳人想得快要疯了,根本无心读书。
甚至想着不如将柳姑娘收房吧,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见面了。
于是他斗胆向大夫人提出纳妾想法,大夫人倒是没正面回答,只说需要问女儿。
结果又被表妹大闹一番,彻底打消了其纳妾的想法。
说到底,姨母就是不想让自己女儿受屈,从一开始就不认可他纳妾,搬出表妹搪塞他罢。
还说男儿志在远方,不该拘泥于儿女情长,待成家立业再提纳妾一事。
顾瑾轩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情,不过媒妁之言罢了,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可如今,两人的关系倒成了他的枷锁。
......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侯府正紧锣密鼓的张罗着过节。
西厢,玉栀在房内做石榴花簪,林香一旁绣着五毒灵符,春桃编织着五彩绳,柳氏带着女儿将备好的艾叶分别挂至窗边,几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姨母,明日是否可出府?”玉栀听闻端午时节,是侯府女眷可出府的日子,要提前报备,家仆一同跟着。
“没错,可以出府。我跟西院的王管家报备过了,午时之前,我们去天台祈祀。”柳氏回道。
“那甚是好。”春桃欣喜道,想来她与小姐来侯府已过半年,可却还未出过府,偌大的京城,都没逛过。
“不过阿福跟我们一同去,咱给他‘贿赂’些什么,好让他放松点警惕。”林香一旁插话道。
“他啊,只要不向东院给咱们告状,就不错了。”春桃摆摆手,都知道那阿福是东院安插在西厢的眼线,平时进出西厢,都要向他汇报,那权利比姨娘还大。
“香儿说的对,人情世故这块,咱们西厢不能吝啬。”柳氏继续说着,“给他送些包好的粽子,也算让他欢度佳节。”
“好,我去准备。”林香放下已经绣好灵符,便去准备了。
(十一)再遇
五月初五,正是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
玉栀一行人早半天去了天坛拜祀,此刻已在回府的路上。
刚在天坛听人说江边有龙舟赛,春桃有些心痒,一路上都欲言又止。
玉栀看出她心中有事,便问,“春桃,你怎了。”
“小姐,我听说江边今日举办龙舟赛,好不热闹的。”春桃安耐不住道,“咱去瞧瞧吧。”
“姨母您看...”玉栀看向柳氏,听到有龙舟赛,她也想去看。
淅川是水城,每年端午龙舟赛都是众望所至,当地有门脸的大户都会派人参赛,拔得众筹者,为家族争光添荣,还能寓意吉星高照。
“娘亲,依依也想去看。”宋依依长这么大,从没观过龙舟赛,这一听更加好奇了。
柳氏想了想,见大家意愿强烈,给林香些碎银,吩咐了几句,林香马上会意,便去马轿前找阿福商议。
少刻,林香比了一个搞定的手势,轿内一片欢呼。
......
京城,江边。
鼓声震天,江面波涛荡漾,船浆划破水面,如脱缰野马,破浪前行。
两岸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欢呼声震耳欲聋。
玉栀几人来迟了,只能站在台阶后排观看。
宋依依个子矮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就托阿福将其抱起观看。
玉栀这边正看得起劲儿,肩上被人拍了下,回头,却见身后是多日未见的表公子。
表公子一脸愁容。
“随我去,有事。”表公子凑近玉栀耳畔道。
她回头看向其他几人,见他们并未关注到这边的情况。
玉栀心里虽有些矛盾,但最后还是跟着去了。
当面说清楚也好。
......
玉栀随表公子来到一处人少的空地。
远处鼎沸的人声还未消散。
看着心事重重的表公子,玉栀欲言又止。
半晌,对方突然执起她的手,表情认真道,“柳姑娘,你可愿跟我?”
“表公子,此非儿戏,话可不能乱讲。”玉栀不自然地敷开对方的手。
“当真,顾某今日来,就是想跟姑娘你表明心意。”顾瑾轩再次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眼底尽是炙热。
“表公子,我之前不知您早有婚约,才会闹此误会。”玉栀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表情严肃,“如今我已知晓,你我本就天差地别,不应再有瓜葛。”
“姑娘,你可知我心意?”顾瑾轩仍不死心,眼里闪着希冀。
“今日随你来,便是要说清楚。”玉栀正色道,“希望表公子以后能够忘记玉栀。”
顾瑾轩问颜色变,“顾某对姑娘已情根深种,怎能轻易忘?”
玉栀态度坚定,“表公子您已有婚约了,我们就此结束罢。”
玉栀说完转身就要告辞,可一下瞬,却被人抱个满怀,力气之重,让她难以挣扎。
“柳姑娘,你若是肯,只需你一句,我宁可取消婚约。”怀抱更紧了。
“不可。”头次与男子这般亲密,玉栀只觉如芒在背,可依旧无法挣脱。
“为何?”顾瑾轩声音有些愠怒。
“因为我们就不该...”话未出口,四周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强烈的危机感袭来,迫她使劲毕生之力将其挣脱,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只留下男子寂寥的定在原地。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双犀利的眼,目睹了一切。
......
最近妹妹经常来找宋昱哭诉。
依旧是旧调重弹,听得他甚是烦躁。
只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表兄想纳妾,而是想直接与其解除婚约。
想到端午那日,城外江边紧密相拥的那对男女,宋昱眉心微皱,最终得出结论。
女子不可信。
前头还与他承诺与表兄断绝来往,后头就背着人在外苟且。
到底是有多耐不住寂寞。
“哥,你说该如何?”宋媛抹干眼泪,满眼期待的看着兄长,“依我看还是将那狐媚赶出府吧。”
“赶走又如何,出了府表兄纳她做外室,你又如何。”宋昱慵懒翻书,眼神都懒得递给她。
“总之,有我没她!”宋媛气愤兄长对她的事不上心,一把抢走他手中的书,“哥,你到底想不想帮我?”
“作甚么。”看得好好的突然被抢走,赶紧拿回书本,见那书页被其攥得微皱,宋昱顿觉不悦。
“整日就知看书,到底通不通人情。”宋媛嘴上埋怨着。
“那你呢,整日就叨念着男欢女爱,哪有金枝玉叶的样子。”宋昱反击。
“你!”宋媛深知自己吵不过兄长,数落一句“木鱼脑袋”就气恼地走了。
......
回到府里,宋媛依旧觉得不解气。
香菱递给主子一杯暖茶,让她消气。
宋媛根本没心情喝茶,独自发着闷气。
“小姐,您也别生气,就算表公子有那想法,大夫人也不会同意的。”胳膊哪能扭得过大腿。
“我到底哪儿比不上那女人?”宋媛锤桌,心有不甘。
论家世,论姿色,她差哪儿了?
那女人就姿色好点,不过按她的眼光来看,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女子。
“咱家小姐,哪儿哪儿都好,表公子被猪油蒙了心智罢。”香菱担心小姐手受伤,还细心为其垫了层手帕。
“好有什么用,人家不在乎。”宋媛说完便觉得委屈,眼泪就要滴下来。
“诶,小姐,咱不为那种人哭。”香菱赶忙哄小姐,递过去手帕为小姐擦泪,看着小姐这脸委屈相,一心想为其排忧解难。
“小姐,我有一计,不过恐怕会造成些不好的影响...”
“说。”宋媛立刻精神了,也不哭了。
“......”
(十二)阴谋
这天,刘平从西院后厨偷了些私盐,倒卖途中却被东院的丫鬟香菱抓了个正着。
私盐是暴利生意,一斗就五百文。
倒卖私盐可是重罪,当朝规定无论贩运私盐数量多少,一律处以极刑。
何况他还是从侯府偷来的,更是罪加一等。
刘平跪在地上哭爹喊娘求香菱饶他一命。
香菱早就知晓刘平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主。平日里做着掮客生意,偷侯府的东西在外面倒卖,又在侯府内倒卖外面的东西,抬高物价两头赚,赚的盆满钵满。
“贩卖私盐可是重罪。”
“小的知错!香姐姐,求求你了,小的虽是烂命一条,但家中还有老母需养,也是迫不得已。”刘平流下鳄鱼的眼泪,心里却想着自己够倒霉的,怎么就被这丫鬟盯上了。要不是看在她身边跟着几个持枪带棒的小厮,他早就把这丫鬟解决了。
香菱白了白眼,直接开口道,“家中可有妻子?”
刘平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小的是独身。”
三十来岁了连个妻子都没有,可见这人名声是多差,香菱更加鄙夷。
“听闻你对西厢那位柳玉栀感兴趣,可有此事?”她抛开话题。
“是有此事...”可后来表公子派人将他教训一通,他便再也不敢招惹西厢那位了。
“你可知那女子与表公子的关系。”这句话意味深长。
“听说过...”刘平抬头瞧见对方眼神一闪而过的诡谲,突然明白些什么。
香菱是大小姐院内的,那表公子与大小姐是有婚约的,最近表公子又闹着要解除婚约...
“如今有个机会,让你抱得美人归,你可愿配合?”香菱诡异一笑。
“怎说?”刘平提起兴趣来了。
“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
临近六月,下了几场芭蕉雨后,终于雨过天晴。
鸟鸣林间,幽花籍籍,芳草萋萋,夏日将至。
玉栀在房内织团扇,为即将到来的炎炎夏日做准备。
不久,林香端来一碗晶莹雪白的冰元子。
“我做了些冰元子,小姐趁凉吃吧。”林香递过去。
玉栀盛了一勺入口,冰凉爽滑,入口即化,不禁感叹,“香姐姐真是手艺了得,可否教我如何制作?”
“当然,吃完这碗,我们再学。”
两人正谈着,春桃从屋外急匆匆跑来,气喘吁吁道,“小姐...东院来人了...说是大小姐差您去趟东厢...”
玉栀心一惊,差点将汤匙扔掉,心中已是百转千回,莫不是...
“这可怎办,我去找姨娘。”林香担忧起来,毕竟府内最近谣言四起,说是表公子意欲与大小姐解除婚约。
不一会儿,柳氏来了,她也知晓最近表公子那事闹得纷纷扬扬,明明侄儿已经表示与对方断绝来往了,可表公子不肯,西厢夹在两边进退两难。
越想越心越乱,柳氏捶胸顿足道,“栀儿,要不姨母随你去罢,我将这件事与大小姐说清楚。”
“可东院的人说了,只让小姐一人前往。”春桃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就让她一人去,可见对方没安什么好心思。
“那怎行,若是有什么阴谋,小姐一人如何独挡。”林香担心道。
“无事,这件事早晚都要解决。”玉栀说着便站起身来,无奈道,“大小姐若是不听我解释,大不了向上次那样,挨她罚数月,既然我与表公子已经断绝来往,身正不怕影子斜。”
“也罢,实在不行,我再向大夫人那边求情。”柳氏说道。
......
东院,东厢。
玉栀垂头跪在地上,厅堂上座宋媛一脸盛气凌人,审判将至。
“柳玉栀,你可知罪?”宋媛开口便是质问。
“小女不知何罪之有。”玉栀内心忐忑,不知小姐为何发难。
“放肆!”宋媛怒吼,因为过于气愤,声音都变得尖锐。
“你这狐媚,还装傻?之前说好要与表公子断绝来往,如今呢,还不是言而无信,你将我们大小姐放在何位了?是你这等贱婢可戏弄之人?”香菱立即替小姐出气。
“我与表公子早已断绝来往,并不是你所说...”玉栀抬头想解释,却见对方完全不信。
“你若是信守承诺,表兄为何会屡次欲与本小姐解除婚约!”宋媛诘问道。
“小女不知表公子何意...”
“若不是因你挑拨离间,表兄怎会如此!”
“真不是这样,小女可发誓,我与表公子再无瓜葛,可表公子如何做事,小女怎能干预?”玉栀有苦难言,却越解释越乱。
“那你意思是本小姐的问题?是我魅力不足,拴不住未婚夫,被你这妖妇迷了心智罢!”宋媛越说越气,随即大手一挥,喊来门口待命的嚒嚒,“李嚒嚒,给这妖妇赐鸩一碗!”
玉栀大惊,起身便要跑,却被几个仆从三两下制服。
好歹也是在侯府,应是遵道秉义,怎敢这般草菅人命!
“宋媛,我乃是淅川柳氏之后,并非你府中签了死契任人宰割的下人,你怎敢滥杀无辜!”玉栀抗议道,也不管是否冒犯了小姐的名讳。
“大胆!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这贱人能冒犯!”香菱踏在她腰背上狠狠一击。
玉栀怒目而视,忍痛抗议道,“我做人清清白白,你若是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随即,递给对方一个恨之入骨的眼神。
那眼神犀利到宋媛以为真有把锋利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身子便冷不丁一抽。
香菱见主子目光涣散,便向李嚒嚒递了个眼神,对方马上会意。
不容迟疑,逼着玉栀张口将那晚“鸩酒”灌入喉中...
(十三)玉香
后院,厢房。
屋内升起一缕缕龙涎香气,却依旧掩盖不了美人的玉香。
帐内躺着位衣衫不整的美人,香肩半落,玉足袒露,春光无限。
美人皱着秀眉,意识尚未清醒,可因全身燥热,只得湿汗直流。
刘平陶醉地欣赏着美人,心中无比感慨。
东院特意将人送来成人之美,他便准备生米煮成熟饭,即日将其娶进门。
哪曾想过这等美事能落在自己头上?
不由得感叹表公子吃得是好,这珍馐美味落在谁嘴边能忍下。
“小美人,为夫来了。”说完刘平便急不可耐地解开裤带朝着美人扑去。
拨开美人衣衫正欲快活,谁知下一秒门“嘭”地一下被人踹开。
“天杀的!哪儿来的龟孙!”刘平一下子应急了,刚起的性致马上就蔫了。
他提起裤子下床,拾了根棍棒就要揍人,“敢扰老子雅兴,看老子不锤死你这龟孙!”
可还没走两步,就被来人震慑住了。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马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二公子,奴才不知您驾到,小的这张贱嘴冒犯了。”好一副奴才相。
宋昱盯着地上那人一言不发,目光却阴郁骇人。
倒是旁边的薛贵发话了,“呦,刘平,你这艳福不浅啊,大白日的,还点上‘龙涎香’了。”
龙涎香是贵物,不仅安神助眠,也可增加闺房之乐,当朝除了王室富家,平常百姓是买不起的。
“奴才不敢,这不自家娘子来府中,小的就...”刘平这口中就没实话。
“没听说你有新妇啊,倒是听说你经常招妓,你倒是快活,真把咱这侯府当成窑馆了?”薛贵继续奚落。
“奴才知错!”刘平吓得急忙磕头认错。
“哪儿来的龙涎香?”许久未发话的宋昱开了口,嗓音依旧冷淡靡靡。
鼻尖刺鼻的香气令他厌恶,从前爬床的侍女也点过这香,想到这他不觉眉心皱起。
“奴才,从外买来的...”刘平冒虚汗了。
“你哪来的钱?莫不又是从侯府偷来的!”薛萍质问道。
“奴才不敢。”刘平做贼心虚。
“你还不敢?私盐都敢卖,还有不敢偷的东西!侯府倒是成你的商铺了,任你糟蹋!”薛平振声有词,“你以为我们没证据能来找你吗!早盯你许久了!”
“啊...”刘平吓得魂儿都没了,“奴才知错!求公子饶一命!”
这下真哭爹喊娘了。
宋昱厌烦的挥了挥手,示意薛贵将人抬走,直接报官处置。
屋内香气过重,宋昱越发觉得腻烦,便吩咐身后的颜昭,将帐中妓子唤醒撵走。
颜昭点头会意,刚走两步,突然听到帐中传来一阵嘤咛。
“表...公子...嗯...热...”
一瞬间,颜昭动都不敢动了,慢慢回头看向主子。
主子的脸森冷泛白,眼神相较之前更加锐利冰寒。
天煞的,怎会是她?
......
东厢,公子府。
薛贵在公子寝房外踱来踱去。
少刻,许嚒嚒出来了,薛贵马上拦住问话。
“怎回事?爷怎么从后院带回个妓子?”
都说公子不通男女之事,可就算是开窍了也不能拿那烟柳妓子出手啊,难不成真遂了侯爷的老路。
刚才回府,颜昭抱着个裹着棉被的女子,从上到下包得严严实实的,脸都不露出。薛贵一闻这浓郁的“龙涎香”就知是刘平房内的那位。便盘问着为何公子会把“妓子”带回府,颜昭的脸肉眼可见的红,却对他说无需知晓,这让他更加抓耳挠腮了。
许嚒嚒白了他一眼,“什么妓子,人家那还是个黄花姑娘。”
“啊?”他明显没听懂。
“西厢那个。”许嚒嚒指点道。
因为之前与小姐府有些接触,遇过柳姑娘,所以许嚒嚒认识些。刚才公子命她为柳姑娘检查身体,还特意让她检查是对方是否破了身。
“柳姑娘?她怎么会!”薛贵更震惊了,要说她可是从刘平房里抬出来的...
......
寝房内。
宋昱坐在扶椅上,一眼不眨的盯着帐中辗转反侧的女子。
女子双颊绯红,碎发凌乱,玉肤红唇,青涩柔弱,身上还带着扰人心智的玉香。
检查过她是被人下了药,不知为何她会出现在刘平房中,好在他来得及时,没让那歹人着了道。如今只能等着她身体好转,再送回西厢。
从前与表公子纠缠不清,如今又到其他男人房中,这女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难道她不止狐媚惑主,还是人尽可夫?
刚刚喂了碗药,可依旧难消体内药效过于强烈,玉栀体内燥热难安,便掀起被子。
虽然许嚒嚒已经为她穿戴好,但她还是忍不住下拽自己的衣裳。
夏日穿得本就少,布料都是宽松易扯,盘扣被她解开,再扯衣领,露出一角藕红肚兜和半裸的香肩。
“好热...”又是一阵浅浅嘤咛。
男子的目光停滞了,琥珀色的瞳眸依旧克制,可某些呼之欲出的感官,却怎么也克制不了了。
......
(十四)礼崩
东厢。
颜昭在院内站岗,不久碎嘴子薛贵上线。
“我今儿是领悟了,咱府里有比灵隐寺的法师道行还要高的人。”薛贵感慨道。
颜昭白了他一眼,特意往左挪了几步,明显是不愿搭话。
府中属薛贵与颜昭交往最为频繁,一个仆从一个暗卫,一动一静,总是跟在公子身后。
“咱家公子真是位‘圣人’。”薛贵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背后嚼主子舌根,可是犯大忌。”颜昭提醒他。
“我这是夸赞咱主子呢。”薛贵嘿嘿两声,也不再多言。
那日,公子待在房中许久,他侧耳窥听,可房中却未生出半点窸窣。
不久后,公子出来刚好撞到门口偷听的自己,他尬笑两声,见公子穿戴依旧整洁,便多嘴道,“爷,您不试试?”
“闭嘴。”公子拧眉,眼神满是鄙弃,“待柳姑娘睡醒,你差人送回西厢。”
然后公子便独自一人去了书房...
啊?就这?
薛贵呆愣在原地。
......
几日后。
公子府,书房。
研磨书童刚被宋昱打发走,又吩咐薛贵书房不许任何人进入。
宋昱盯着满纸的道德经,思绪却飘到了那日寝房......
香帐内的美人,衣裳半敞,藕红肚兜,高耸的小山峰曲线毕露,半截玉腿骑在被褥上,白足晃来晃去,还有一阵比一阵暧昧的嘤嘤声,甚是扇惑人心。
思及此,他额角已经冒汗。
虽然那日到最后,他还是靠着强大的抑制力走出房间,但是这幕却成了他每日入梦的源头。
梦中,他不再克制,反而伸出手,撕开那条藕红肚兜,蹂躏起那对未被包裹住的雪白双峰...
可下一秒,女子清醒,怒目圆睁,大骂他“登徒子”...
他再度清醒。
入目便是刚抄写的那句“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他现在哪还有什么道德,完全被一个女子搞得礼崩乐坏。
这几日,宋昱再无心读书,整日埋在书房里抄写道德经,可是就算思想可以人为操控,身体却难以自控。
他现在终于知道母亲为何让她远离女子,父亲如此,表兄如此,如今自己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
明知那女子是不祥之物,因为靠近她身体就会变得奇怪,让他信仰崩塌。
可男子的身心是矛盾的,越是不想靠近,就越想靠近,甚至几次他都想去西厢走走。
怪不得表兄三番几次,哪怕解除婚约,都要跟她在一起。
那女子勾人手段果真了得。
“真烦。”宋昱扔掉平日最爱看的书,那书页生硬砸在地上,明显损坏,也未消得看书人的火气。
尤其衣裤之下,那升腾的火气更大了,快要压不住了。
“来人。”宋昱声音略显沙哑,可耳尖的薛贵还是听到了。
薛贵敲了敲门,问道,“爷,您吩咐。”
“后院备水沐浴。”
“是。”
这大白日的,公子竟然要求沐浴,也是头次。
等公子出门,薛贵悄悄一瞥,见公子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红润,步伐也比平时慢。
这看书的火气确实大了些。
......
西厢。
玉栀坐在床头忧心忡忡。
不久,春桃进屋,见小姐这副模样,紧忙上前询问,“小姐,您不舒服吗?”
“你再同我说一回,那日我是如何回府。”玉栀想再次确认。
“小姐,您都问了我多少遍了。”春桃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着,“那日是东厢的许嚒嚒把您送回的,您那时候还不清醒,自然是做了轿子回来的。”
“......”玉栀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大小姐强制喂给她的那碗“鸩酒”。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只是昏迷,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却像是失忆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
宋媛若是想整她,怎会只喂给她一碗迷魂汤,就饶得了她呢。
可在西厢等了几日,也相安无事,东院的人似乎不再找茬。
这根本不像那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的作派。
可她又检查过自己的身体,衣服穿戴完整,一切完好无损,醒来时除了头晕,并无大碍。
难道只是吓吓她?
“东厢许嚒嚒,好像是公子府中的人。”不知何时,林香进了房,明显听到两人在商讨的事。
那日大家等得甚是焦急,到了晚上,小姐才被送回西厢,送轿的人是公子府的许嚒嚒,林香算是侯府“老人”了,府中大大小小的仆从,她都能叫得出名号。
“公子府?可是二公子?”玉栀心一慌。
“正是。”林香答。
“天老爷,难道是二公子将小姐救下来的?”春桃更是震惊。
听闻东院那位公子,向来都是两耳不闻后院事,任凭后院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他都不参与。
世人皆知二公子厌女,又怎会理会小姐一事?
莫非,也如表公子那般?
春桃望向自家小姐,小姐艳若桃李,钟灵毓秀,就是自己也愿意多瞧几眼,何况男子?
玉栀思索片刻,想到那日与公子的谈话,心中已有定数。
她决定过几日,亲自去公子府道谢。
(十五)惑主
前些日子,玉栀特意向林香学了个冷门的夏日糕点,其名曰——茉莉石花膏。
原材料是石海花和茉莉花,恰巧庭院种了些,玉栀便摘下备用。
刚好今日玉栀去公子府,便带着这份精心制作的糕点登门拜访。
要不是听说刘平被处以极刑,玉栀至今还未弄清东院那日发生的事情。
原是宋媛给她灌了迷情药,将她送至刘平房中,若不是二公子刚好去捉拿刘平出手相救,她早就失身于那烂人了。
等到了公子府前,玉栀长吁一口气,鼓足勇气敲门。
守门的是个新人,见门外两人先是一愣,然后又阖上门。
只余下玉栀和春桃两人面面相觑。
“小姐,这是何意?”春桃表示不解。
“公子府中规矩多,咱们再等等。”玉栀冷静道。
没一会儿,大门又打开了,这次是一脸笑意的薛贵。
“薛总管,玉栀今日来访,是特意向公子道谢的。”玉栀急忙说明来意。
然后展示了春桃手中的礼品,薛贵点点头,“我家爷说,让你们先去厅堂候着。”
这回是去厅堂,玉栀有些惊讶,毕竟那可是正儿八经招待客人的地方。
“是。”玉栀应下。
......
公子府的厅堂,显而易见的敞亮。
堂内金铺玉彻,墙挂多幅名人字画,中堂八仙桌布局,均是上等红木,龙纹云案,鎏金雕漆,巧夺天匠。
好一间富丽堂皇,直接把没见过大世面的春桃给看呆了。
“小姐,这皇亲国戚待遇确实不一样啊。”春桃小声嘀咕。
“嘘。”玉栀叮嘱她少言慎行。
等了许久,厅堂主人才姗姗来迟。
宋昱一袭墨玉色外衫,雅青发间簪着一顶银色发冠,琥珀色的眼眸沉冷幽静,尽显龙章凤姿,此时正背手而立,一副恃才矜贵的姿态。
“二公子。”玉栀屈膝请安,半晌都未见其回应。
只见对方干咳几声后,便开口,“免礼,入座。”
玉栀道了声谢,便坐到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可再抬头看,公子坐得离她八丈远。
刚好此时,有人为二人斟了盏茶,宋昱端着茶盏,慢声道,“何事来府?”
他的声音靡靡冷淡,却有着独特的优雅腔调。
“回公子,小女今日来府,是特意向公子您道谢的。”玉栀放下茶盏回道。
宋昱听闻此言,并未有所波动,只是侧眸瞥她,问道,“为何道谢?”
“几日前,您将我从刘平那救回...”玉栀突然觉得难以启齿,便点到为止。
“嗯。”宋昱算是默认,他饮了口茶,眼眸却跟着对面的女子流转。她今日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藕粉衣衫,雅发红唇,肤白如雪,那双含水的眼眸似乎能把人溺死。
“小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给您做了份‘茉莉石花膏’,这是我们淅川最受欢迎的夏日糕点。”玉栀朝身后的春桃递了个眼神,春桃将食篮送到公子桌前。
宋昱看着那食篮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脑海中突然浮现那让表兄爱不释手的花簪玉佩,内心突然有些不爽。
再联想到那日刘平房内,她也是那样唤着表兄,于是言语也变得犀利,“柳姑娘,你似乎忘了上次与我的承诺。”
“什么?”玉栀明显没意会。
“上次我说过,念你年纪小,希望你能改过自新,恪守妇道。”男子脸上洋溢着高贵优雅的微笑,嘴中却说出这般令人寒风刺骨的话,“姑娘做到了吗?”
玉栀听闻此言心如擂鼓,“公子何出此言?”
却见对方又开了口,“端午,城郊,江边。”
特意将最后一词咬得极重。
玉栀立即哑口,试图饮茶来掩饰尴尬,可手却不稳,险些将那茶水端掉。
宋昱见她这副反应,平静的面容下却已掀起波涛,虽仍在克制,可眼神却异常冷酷,像上位者在审视蝼蚁,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些不屑,只听他再度开口,“你若是信守承诺,也不会出现在刘平房内。”
玉栀面色苍白,抿着唇不肯说话。明明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开不得口,忽然觉着自己这趟拜访简直是自取其辱。
宋昱也在等她解释,可对方像是被说中般,误解便加深,“你今日来,不会把我当成表兄那般,会成为你的裙下臣?”
“小女只是单纯来道谢。”玉栀喉咙紧绷。
“单纯?我看你绝不单纯。”宋昱拧眉,再度审视对面的女子。穿得这般娇艳,来男子府中,只是单纯道谢,谁能信,言语变得更加刻薄,“你同我表兄也是这般交往的吗?”
好一个你来我往。
“如果打扰到公子,小女先行告退了。”玉栀站起身来就要走,眼圈都红了。
“慢着。”
玉栀止步但未回头,只听公子冷言道,“将这食篮带走。”
玉栀的心彻底凉了。
临行前,公子小声嘀咕了句,“狐媚惑主”。
可这声不大不小,刚好落入她耳中。
(十六)缘尽
薛贵在庭外正和新来的小厮侃大山,就见柳姑娘红着眼圈跑过来。
他想打招呼,柳姑娘压根都没搭理他,飞一般的速度跑没影儿了。
这是怎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薛贵还纳闷呢。
他就休差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闹不愉快了。
于是他一把拽住跟在身后提着大包小裹的春桃,问道,“你家小姐这是怎了?”
“还说呢!我们就不该来!”春桃也生气呢。“咱家小姐亲自上门道谢,结果倒被公子数落个不是!”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怎会这样。”薛贵也诧异,公子听说柳姑娘来访,立刻回房换了一身行头,还让柳姑娘在厅堂等着他,明显能感受到公子对柳姑娘比一般人要重视。
这要是旁的女子,别说登门拜访了,就是门都不让进的。
“去问你家公子罢!”春桃懒得理他,刚要走,可手里提的东西太多,跟不上小姐步伐不说,又一个趄趔,摔个狗啃地。
薛贵前去扶,春桃有些恼,总觉得这提食篮甚是碍手,刚才公子不是说不要了吗,她就应该直接扔掉。
于是春桃将食篮递给薛贵说,“呐,这个给你吃吧,你家公子没口福,这可是我们小姐精心制作的糕点。”
薛贵打开看,是用花瓣盘子装的糕点,形状也是朵花瓣,但是糕点晶莹剔透,又泛着淡黄色的余辉,茉莉花香飘至鼻间,一阵清香。
他欣然收下。
.......
人走后,薛贵乐颠乐颠地准备品尝美味,可刚翻开
盖子,就被人扣上了。
颜昭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将那食篮抢走了。
薛贵还想说两句,却被他那冷酷的眼神镇住了。
“公子的东西,就是不要也不是你该觊觎的。”那声音倒是很能装。
说完就提着食篮走了。
留着薛贵一人暗骂,想吃独食就直说。
......
厅堂内。
宋昱仍端坐在刚在的位置,腰板直的像尊佛,思绪却在飘荡。
身旁有仆人为他斟茶倒水,他抿了口茶,呛了出来。
明明是上等的龙井,他喝得却不是滋味。
只觉心中无比烦闷。
身后仆人一边道歉一边帮他敲背。
恰逢此时,颜昭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熟悉的食篮。
宋昱一眼不眨地盯着那提食篮,内心却有些波动。
“公子,这可是上好的糕点,我怕薛贵偷吃,特意给您带回来了。”颜昭一本正经道。
他跟公子这么久,自然最懂公子心思,公子若真是不待见那柳娘子,或许连门都不让入。
“不要的东西带回来作甚。”宋昱口上虽这么说,手却不自觉地翻开盖子,看到那道晶莹剔透的糕点,眼眸里的惊喜一闪而过。
“淅川的名小吃,京城可难尝到,公子慢用。”颜昭笑笑,然后向公子告辞。
“嗯。”这次公子倒没指责他,反观面色较之前缓许多。
人走后,宋昱拾汤勺细细品尝,那冻状糕点爽滑入口,清凉解渴,淡淡的茉莉清香不仅解腻,还有种让人回味无穷的感觉。
可比那苦味的龙井好吃多了。
......
自打上次去了公子府,小姐的心情就没好过。
奈何春桃想尽一切办法哄小姐开心,可都不见效。
“玉栀姐姐,我们去西郊后院放纸鸢吧。”
柳氏带着女儿来找玉栀,在宋依依天真渴求的目光下,玉栀只好答应。
西郊,后庭院。
天气正好,微风轻抚湖岸,岸边玉桂枝繁叶茂,已经可以遮天蔽日,刚好替那凉亭挡下烈日。
春桃陪着依依在艳日下放纸鸢,玉栀执着凉扇,独自在凉亭纳凉。
偶尔出来散散心,总比在房子里闷着好。
如今她算知道了,二公子对她的偏见不是一般。
她好似天生与宋家那对兄妹不对付,妹妹想方设法整她,兄长则是不分青红皂白诋毁她“不守妇道”。
这偌大的侯府,她怎么就得罪上这二人呢。
以后怕是要躲着东院的那两位,尤其是二公子,他对自己的厌恶都溢于言表了。
正想着,林香来凉亭找她,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张字条。
玉栀有些错愕,翻看字条,一行隽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是表公子留给她的字条。
上面写着,他将去京城书院研修,问她能不能见最后一面。
玉栀思忖片刻,让林香回去拿些纸笔,便在纸上回了句,“愿君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也算委婉的拒绝了。
若她还在柳家,或许可以为了爱情拼此一搏,如今自身难保,谈何爱情。
她与表公子,缘之已尽。
(十七)郡主
宋昱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适得其反了。
上次不欢而别,他知道自己言之过重,一直想找个机会解释,所以最近去西院的频率都高了。
可他发现柳姑娘开始回避他,哪怕离老远,见着他马上调头,像见了瘟神一般。
弄得他甚是烦躁。
从前女子在面前晃,他觉得恼,如今见不着,他更恼。
偏有人在这时往枪口上撞。
宋昱正在书房静心研书,书房门被突兀推开。
刚吩咐完薛贵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这时有人闯,不看也知道来者何人。
俊眉微微拢起,除了他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谁敢。
宋大小姐风风火火直奔他来,怒形于色,来了就直接朝他桌案重重一拍。
“哥,你为何要护着那贱人!”斥责掷地有声。
说到这宋媛就气,上次让那贱人逃过一劫,她已经很不爽了,如今表兄去书院研修,前几日竟然寄来一封家书,说大小姐品行不端,要与她解除婚约。
一定又是那西厢那贱人告的状,于是她便派人去西厢找人,没想到守门的换了人,竟变成了公子府的侍卫,直接将她的人拦在门外。
宋昱觉着烦,没正面回答她,反而训斥道,“没大没小,成何体统。”
“上次哥当了回‘英雄救美’还不过瘾吗!如今还禁足我府中人去西院了是吧!”宋媛越说越气。
宋昱厉声回怼道,“东院的人去西院作甚,难道东院不够你逛了吗?偏要去那西院掺和什么。”
“整个侯府都是我宋家的,我怎么不能去西院!我看你是护着西厢那位吧!”宋媛双手叉腰,眼睛瞪得通红,脚使劲跺着,“你是不是也被那贱人迷得着了道了!”
“胡说什么,你闯的祸还不够大吗?”宋昱拧眉,声音也拔高,“若是柳姑娘当初真的因你失身,后果不堪设想,或许整个侯府都会因你蒙羞。”
西厢门口安排侍卫的事,其实是受表兄所托。
毕竟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怕妹妹再惹祸,也是防患于未然。
“我不管!那个贱人必须离开侯府!”宋媛又开始胡闹。
“离开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跟表兄的关系仅仅是因为一个柳玉栀吗?”宋昱发出灵魂拷问。
都说当局者迷,表兄与她之间早就出问题了。她仗着自己大小姐身份一直操控对方,让对方没得喘息,就算没有柳玉栀,说不定明天还会出现个张玉栀、李玉栀...
哪个男子受得了妹妹这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
既然没办法左右夫婿的喜好,就尽量不要伤及无辜,否则将会被反噬。
这番争吵注定没得结果,宋媛哭着说要找母亲作主,宋昱摇了摇头,长叹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
这日,郡王府来访。
此次来访正是为了半年后宋昱与秦郡主大婚之事。
郡王府男女老少都聚在侯府,之所以如此重视,因为那日也是宋昱承袭世子之位之时。
宋家与秦家向来交好,两家从娘胎里就给彼此订了娃娃亲。
刚好两人年龄相仿,秦郡主小他一岁,小时候两家便常来交往。
秦羽嫣从小就是一派假小子扮相,性格也同男孩子那般,导致宋昱一直以为对方是个起了女娃名字的男孩。
八岁之前两人好到可以同吃同住同穿一条裤子,直到奶娘给两人洗澡,他惊讶发现两人身体“构造”明显不同。
当时小宋昱嘲笑小秦是个“阉人”,谁知小秦直接捏住“小小宋”,一把生拽差点没让他归西。
这件事直接导致未来几天小宋昱都吃不下饭。
他知道秦羽嫣是个女孩后,两人接触变少了,对她也开始谦谦有礼了。
这头,好不容易应酬完郡王府那群人,宋昱得以清净,来后院散心。
可他身后却有个跟屁虫,那人便是如今长得亭亭玉立的秦郡主。
“诶,二公子,走那么快干什么,大夫人不是说让我们增进增进感情嘛。”
秦羽嫣头顶着珠钗步摇,一身绮罗纤裙,腰间系着细长的合欢带,臂弯还挂着一条白粉织带,脚踏高头履,走起步来摇摇晃晃,哪跟得上男子的步伐。
宋昱不耐烦地回头看,见女子走路蹒跚,奚落道,“谁让你穿得那么复杂。”
两人虽是多年没见,但是秦羽嫣自来熟,还是从前的性格,所以宋昱与她相处并没有寻常女子那般不自在。
“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么打扮可给你争门面啊。”秦羽嫣章口就来。
要知道平时她也不这样穿的,比起这种繁文缛节的女装,她更喜欢简单大方的男装。
“快点罢。”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哼,你就这么对待即将过门的妻子吗,真是薄情。”秦羽嫣小声嘀咕着,可前面的人像听不着一样,根本没在等她。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庭院,不远处传来女子嬉戏声。
宋昱驻足,找了片树丛做掩体,往远处张望什么。
秦羽嫣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河岸旁,几个年轻少女戏水玩耍。
排除了年龄小的和丫鬟扮相的,唯独有个白衣少女格外惹眼。
那少女额间贴着墨发,湿衣勾勒下腰身纤细,曲线丰润,脸蛋虽是清纯娇美,却天生带着媚,笑声也是酥酥麻麻,直戳人心房。
“呦,来看小情人了?”秦羽嫣打趣道,“眼光倒是不错,就是与我相比差了些。”
宋昱转头看了看她略显平缓的某部位,嗤之以鼻地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