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大亨一皱剑眉道:“倘若我能杀退黑鹰令使呢?”
红娣星眸中突现异彩,但这种异彩一闪即隐,反问道:“你是哪派的门下?”
巴大亨苦笑道:“小可并无宗派。”
红娣接着道:“那就该是家学渊源了,令尊何人?”
巴大亨不假屈索道:“小可姓巴,名大亨,家严上凌,下宇。”
“啊,令尊竟是剑手!”红娣面泛喜容,旋又转为忧色,悄悄道:“这一来更糟了,这身份给这里任何一人知道,你就没命。”
巴大亨一惊道:“令尊与家严有仇麽?”
红娣满面惶急道:“仇是没有,但一个是黑道巨魁,一个是白道高手,纵是无仇也要拼个死活,何况你公然假冒黑鹰令使入堡?唉!你这个祸闯得不小。”
巴大亨暗叫一声:“哇操!惨啦!”不由自主地望了对方一眼,忽然觉得这位姑娘生长在黑道互魁之家,竟能出污泥而不染。
人性本善,未必不能将黑道巨魁的风雷堡主也改变过来,何况黑鹰令送到之後,风雷堡主正惊得手足无措?
所谓员雄,除非度力不如,否则决不甘居人下,若能侄风雷堡主转而加入白道,对整个武林末始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自觉心安理得,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红娣可不知他心里想的什麽,只见他一对俊目投向自己脸上之後,竟然泛起笑容,也不由差得俏脸腓红,暗自一咬牙根,薄嗔道:“你是怎麽了?还不快走。”
巴大亨心意已决,微笑道:“小可要走,量必能走得了,但若此时一走,岂不连累姑娘受责?再则小可意欲劝请令尊弃恶向善,共同对付黑鹰凶徒,也不愿在这时就走。”
红娣初瞧巴大亨的一刹那,便觉得这少年风流儒雅,一团正气,不由为之芳心悴动,情不自己地一再表露关切,不料对方也关心自己受责,更加心头猛跳起来,一缕热气立即由舟田冲上脑门。
冲击得鼻恩咻咻,双耳嗡嗡作响,指尖也剧烈发颤,竟然昏头失,没听到巴大亨下面说的是什麽。
巴大亨见她忽然面红耳赤,身子发头,微惊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红娣秋波拢烟,以已沉醉在一个绮梦里,陡地端起她爹爹留在几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对丹田之火平抑下去,幽幽地轻喟一声。
巴大亨留她一切举动,见她脸色由火赤转同红润欲滴之这才放心下来,泰然道:“姑娘若是身子不适,请合同去歇息。”
红娣摇一摇头,轻声道:“你方才说了些什麽?请再说一遍。”
巴大亨怎知道这位娇艳如花的姑娘仅届二八之年,然因家境豪富,羞尊处历,所见的都是声色犬马,早把戏曲中一切唱词舞态牢记心中,暗地里也懂得嗟风叹月,恨不得早日遇上一个风流才子,俊美英雄。才致被一句关心的体己话弄得如饮春胶,几欲即享温声一刻?
巴大亨闻言微徽一征道:“小可曾问姑娘是否觉得身子不适。”
红娣又一摇头道:“不是这句,你说什麽此时要是走了……”
“哦!”巴大亨点点头道:“小可恐怕此时走会连累姑娘受责,再则也想劝请令尊弃邪从正,共同对付黑鹰凶徙。”
红娣脸上红湖又起,微带颤音道:“你劝不动我爹的。”
巴大亨愕然道:“令尊难道甘心从恶?”
红娣蛾眉紧皱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够令我爹俯首听命,而你与这人又势不两立!”
巴大亨一怔道:“姑娘说的可是黑鹰令主?”
红娣点头道:“你猜对了,我爹认为黑鹰令主在五十年前能一举而毁灭双龙令主,并又连续屠杀二十年,无人能够相抗,最近黑应令再度出现江湖,第一支就毁了州第一剑手……”说至此,猛然想起州第一剑手正是巴大亨的父亲,急忙住口,星眸里也透出关切的光芒。
巴大亨淡淡一笑道:“姑娘说下去吧。”
红娣本想间一问扫叶庄的情形,却被他一句话堵住,接着道:“第二支黑鹰令又毁了蒋家庄,可见黑鹰令主堪居武林第一人而无愧色,因此我爹深为倾慕……”
“岂仅倾慕而已。”风雷堡主的笑声由合外传来,二人都惊得同时站起,红娣更怕方才的话全被听去,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风雷堡主飘然入阁,见二人愕然相对,向巴大亨拱手道:“老朽不该打扰小侠与小女密谈,只因酒筵已设,特亲来促笃。”
巴大亨看看此老的阿谀态,觉得红娣所说不差,也证实自己进堡时的猜疑无误!风雷堡主不但对黑隐令主佩服到五体投地,道一个黑鹰令使也可令他卑躬曲节。
要想将此老改变过来,除非假借黑鹰令主的命令行事,否则立即反脸成仇,智机一转,已有计较,也拱手立礼,道:“何敢当老丈隆情,只消一位已足。”
“好说,好说。”风雷堡主受宠若惊,笑逐颜开道:“老朽不敢怠慢令使……咳……老朽昏庸,竟忘了小侠忌纬……”
巴大亨决意当真冒充一番,然後见机而作,欣然道:“已进贵堡,也谈不到什麽忌纬了,不知宝眷与闲人等回避了没有?”
风雷堡主不知他存心要找将到的黑鹰令使交手,反以为有意保全,喜道:“除了拙荆与几位好友欲瞻令使丰采,并留下一班能歌善舞之女乐助兴外,余人全已暂时遣散。”
巴大亨知他欲以酒色贿赂,不皱暗皱眉头,故作从容道:“女乐虽可留下,但她们既不懂得武艺,又要声喧户外,最好是一并遣走。”
“是,是!老朽遵命。”风雷堡主连声答应,转向红娣道:“红儿陪令使过学稼堂来,爹先走一步了。”
红娣急道:“爹,我那两个丫头也遣走了麽?”
风雷堡主笑道:“秀英,秀美麽?她们在打扫翠云阁。”
“我那翠云阁也要打扫?”
“间你娘去吧!啊,这边的花兰,木兰也带过去好了。”说罢,向巴大亨一拱手,瓢然而去。红娣待她爹去远,转向巴大亨,微带娇羞道:“看这样子,爹竟是要请你宿在我的翠云阁了!”
巴大亨心头一震,急道:“哇操!那……那怎使得。”
红娣也心头狂跳,颤声道:“那也不妨,你要装得像个令使,就该答应下来,而且在我合理进出也比较方便,可恨的是我爹这样糊涂,若是来了真的令使,我一生名节可不被毁了。”
实在貌来,巴大亨也觉这位姑娘长得甚美,与施红英,赵唧卿,庄幼雄等三位少女比较起来,可说是春花秋菊各有胜杨,无分轩轻。他心无绮念,只敬重对方出污泥而石染的人品,也未加以深思,深感对方信任自己,当下道:“姑娘如此信任,小可应当更加自励。”
红娣含羞道:“不必多说了,妾薄命,与君同,今夜不知怎作区处,真的令使一别,骗局揭穿,只怕当真要同葬一穴了。”
巴大亨怔了一下,毅然道:“哇操!命该绝,那就没话说,否则五行终当有救。”
红娣以为他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话,报以一笑,召来花尔木兰两名小陴,叮嘱不可泄漏秘事,并令先行,然後和巴大亨并肩学步,穿花拂柳,不觉已到学稼堂前。巴大亨一眼瞥见风雷堡主带着十几人排立阶前迎候,急超前一指。
风雷堡主忙躬身一拜道:“何敢当令使多礼。”
红娣避过一边,笑道:“爹不要客套了,怏替他引见这几位叔叔吧。”
“女儿说得有理。”风雷堡主喜孜孜,由自己妻妾开始,逐一引见到最後一名,红娣的娘点头含笑道:“你这老糊涂,令使的姓名是什麽?”
风雷堡主面色微变道:“大妹你又来了,难道不知令主一向御下甚严,逐姓名都不许轻泄?”
巴大亨唇皮徽动,正待报出自己姓名,红娣却抢先笑道:“人家也叫做巴大亨,早就透露过了。”
红娣的娘笑道:“巴公子对你说的话为娘怎会知道,但你偏又说什麽‘也叫做’,难道还另有一个叫巴大亨的人?”
红娣嫣笑道:“怎麽不是?剑手的儿子可不就叫做巴大亨庭?”
巴大亨暗赞这位姑娘够得上锦心锈口,仅仅多用一个“也”字,就替自己报了姓名,也替自己掩蔽了身份,令人起扑朔迷离之感,不觉报以微微一笑。
风雷堡主顿时春风满面,笑道:“大妹,鄙人说的如何,这位令使实乃天日之表,龙凤之委,兼又谦仲和气,对人诚恳,若非黑鹰令主有统率万方之能,像巴令使这等人怎肯归於旗下?”
这时,不但他那群妻妾个个笑逐颜开,甚至连与雷总管并列的群枭也流露欣然羡慕之色,“哇操!又是一个马屁精!”
唯有巴大亨被他这一阵恭维,弄得浑麻痹,起了鸡皮疙瘩,连忙拱揖道:“堡主谬赞,徒令小可汗颜。”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风雷堡主得意之极,降下石阶,左手挽着巴大亨,右手携着红娣,徐步入堂,同时招呼众人:“列位老哥老嫂,语按预定席次入座。”
巴大亨闪目一看,见这“学稼堂”约有十来丈宽广,虽然名为“学稼”却并没有半件农具。
相反地,紧靠四壁排列有兵器架,架上剑战刀枪森然发光,暗忖“学稼”本是学农耕,这里学的却是凶杀。
学稼堂一列五间,因为没有板壁隔开,所以四顾一目了然,居中一间,对正前门,後门却开在两侧问的後面,最外侧两间各有一座耳门通向两条石径。
此时,已有三桌酒席作“品”字形设在居中一间,酒菜喷香,杯盘映目,虽然末到黄昏时分,堂里却已张有十几盖红绿宫灯,相映成趣。
风雷堡主挽着巴大亨和红娣行到“品”字顶端的首席,强纳巴大亨坐在上首,并令爱女坐在巴大亨的右侧,然後自与老伴坐在下首主位。
两旁则坐了四位豁装娠妾,由花园客厅过来的小婢--木兰、花兰则各执酒壶,站在姬妾身後。
被留下参加盛宴的群枭,敢情尽是风雷堡的精英,见正席已经坐定,也就依次鱼贯在偏席入坐,竟是秩序井然,鸦雀无声。
巴大亨到了这时才领悟“盗亦有道”的真义,不禁暗自点头,心忖照此看来,似乎并不难将对方说服。
风雷堡主一双虎目正凝视在巴大亨脸上,见他面露欢愉,自己也更心花绽开,持杯起立,朗声道:“列位老兄弟,今天本堡忽然奉到黑鹰令,若依令主当年惯例,本堡原应即将所藏之秘宝与及成名兵及献於令下,并即另外觅地安居。
“兄弟正吩附迢令行事之时,不意有幸获这位巴令使之丰采,经恳巴令使念及本堡摹路褴缕,成之不易,请代转恳令主悯此下清,民全本堡,作为采兄弟定居之所,已蒙巴令使允代转达。
“所以特设淡酒粗肴,聊为令侄润润行色,宴後当将兄弟心目中之至宝交出,语令使代表奉献。
“现在酒筵初开,列位兄弟起来为黑鹰令主进一杯寿酒,遥祝令主万寿无疆。”
群枭齐声高呼,纷纷擎杯起立。
巴大亨心里暗骂无耻,忽觉右腿一震,原来是被红娣轻轻碰成了一下,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不随众起立一这“令使”也就装不下去。要想劝恶从善也将无从说起,恰见木兰已向自己面前酒杯筛满了酒,逐就持杯站起,从容含笑道:“小可代表敝上敬领列位一杯。”
红娣暗忖好聪明的人儿,这一杯酒竟因“敝上”二字,成了代他自己父亲领的了,忙也含笑起立,浅浅尝了一口。风雷堡主见各人均巳杯底朝天,立又吩咐斟酒,再度举杯道:
“兄弟再请列位敬巴令侄一杯。”
“小可何能何德?实在不敢领情。”巴大亨慌忙推辞。
风雷堡主笑道:“老朽全族与众兄弟拜领盛情已参,今後仍须有仗鼎力扶持,薄酒祗能算是一点敬意,怎能不饮?”
“哇操!想用酒来濯醉本大亨呀!卡早困卡有眠!”巴大亨装作无可奈何,举杯仰乾,红娣亦转过俏脸,一钦而尽。
“好一对璧人,大家同斟一杯。”
左下首的偏席上响起一个暴雷似的声音,巴大亨因见主人未坐下去,自己也不好坐下,还未弄清怎麽一同事,却见红娣艳脸红得像两朵娇花,这才暗叫“不妙”。
而那对小婢已由两侧走了过来,花兰一把夺下红娣手中的酒杯斟酒,木兰则捧壶走列巴大亨面前,含笑道:“巴公子,婢子替你筛酒,请再进一杯。”
“哇操!情况不妙!”巴大亨已知事不寻常,也许那提议喝第三杯酒的飞镖手罗天信有意捉弄,无知木兰娇怯怯的捧壶站在身边,星眸流露出企盼之情,红娣脸红红站在一旁,目光几乎看到自己的脚尖,这种尴尬场面,总得打开才行。
只得将酒杯递给木兰,朗声道:“罗老英雄的话恕小可未听清楚,语貌出个道理来,小可方敢敬领此杯。”
罗天信被称为老英雄,端的乐不可支,豪笑一声道:“老朽岂敢当令使如此称呼,方才因见令使与红娣侄女并立,恰似无瑕之瞳,光耀满堂,故拟奉猷一杯,谅无过份。”
巴大亨暗忖“璧人”二字虽不好混用,但人家一番盛情却无可非,官下微笑道:“小可不敢当,敬领罗老英雄的谬赞。”
说罢,由木兰手中取过酒杯就欧。
同桌的堡主夫妇含笑点头,没有喝酒,唯有红娣目光溶溶地投他深情一瞥,然後浅浅一嘻,含羞垂首。
巴大亨一双度日横扫在座群易,对於本桌上各人的态并未留意,见各人杯底朝天,又将手中杯递给木兰道:“请木兰姑娘再给我一杯酒。”
红娣关切地悄悄道:“你能够喝麽?”
巴大亨笑了一笑,高举酒杯道:“小可敬代敝上,借堡主的美酒,转敬列位一杯。”此话一出,顿时欢声雷动,但见二十多张面孔同时仰脸朝天,烈酒齐向喉底灌下。
风雷堡主老眼闪烁看感激的光辉,慨然兴叹道:“令使能代贵令主恩威并施於武林,罗某纵是肝脑涂地,也该奉令维谨了。”
巴大亨见此老活地甘心附从黑鹰令主驱策,不由得心头暗叹。
却也知道大凡这种盲目崇拜的人,也多半容易伤悟,是以并未灰心,肃然道:“酒筵上不便详谈,请列位英雄尽情欢饮。”
“是,是!”风雷堡主三登速罄答应,吩咐各人坐下。
欢笑之声,充溢学稼堂内外。
巴大亨本来善於饮酒,几杯急酒下肚,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坐下来浅斟低酌,谁知没有多少时候,侄觉一缕热气由丹田冲上任脉,思有点飘荡起来,以为自己将醉,为恐醉後失仪,又想到有很多事情必须了解。
乃运功强行抑制,赶忙问道:“老丈究竟藏有何种秘宝,致令敝上着令搜寻,可肯坦白见告?”
风雷堡主欣然道:“老朽半生浪迹江湖,遇上宝物可视难以数计,惟足引以自豪者,第一就是这独生爱女红娣,第二就是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造化图……”
此话一说,群枭席间立即起了几声惊噫,坐在两旁的四名美姬,星眸中也闪烁出异样的芒采。巴大亨暗忖:“哇操!这真怪,软骨秀才曾对翟小仙声称造化图被父亲夺去,不料此老又承认藏有造化图,难道竟是此老旨父亲之名向软骨秀才行编的不成?忙又问道:“请问老丈得来的造化图可是原来之物?”
风雷堡主正色道:“造化图乃当年玉楼巧妇以头上青丝各劈为四片编织而成,织就锦绣河山并藏入三千七三三九百一十七字之回丈诗句,可谓巧夺天工,尚未听说有人能够假冒。”
巴大亨听他说来比自己历次所闻有关造化图的传说详细得参,知道他所藏造化图定是真迹,若非另有膺品,则旨名行骗已无可疑。想不到因为传说造化图被父亲得去,以致家毁人散,而嫁祸之人却与自己仅隔三尺的桌面。
这时,一股怒火骤然猛升,几乎立刻发作,扑杀当面的奸徒,但一念及毁的不止自己一家,而黑鹰令主动辄灭人灭门更加可恨,又自忍耐下来,轻轻颔首道:“请问第三件宝物又是何物?”
风雷堡主喜在头上,也不曾留意巴大亨那一现即逝的怒容,微微一笑道:“第三件宝物是一付鸳鸯血玉诀中的一只,虽因只有一只而美中不足,但老朽幸获的这只恰可作为治伤之用,比起另外那只又稍胜一簧。”
巴大亨微诺道:“另一只既无用处,如何又说美中不足?”
风雷堡主道:“若得双决合璧,并成一只完整无缺的鸳鸯玉环,则可由玉纹构成的羽毛上看出中藏秘密。”
巴大亨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老丈可知敝上之意?”
风雷堡主断然道:“令主惯例已风行数十年,老朽行走江湖,耳食已久,也景慕已久,只要能托庇於令下,保全本堡,老朽自当将至宝与成名兵及--风雷烈火剑,托令使带去。”
巴大亨暗忖他将独生女儿列为第一宝,若说连女儿也奉献给黑鹰令主,天下那有此理?
想到这里,终觉对方不致於贪生怕死,卑鄙绝龊,微笑道:“老丈只知敝上惯例,可知道敝上必欲收尽天下宝藏利刃之意麽?”
风雷堡主愕然摇头道:“老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请令使即席言明,老朽与敝堡弟兄洗耳恭听。”堂内各人都想听巴大亨宣布黑隐令主的行事机密,顿时静寂无声。
红娣知他要利用这机会,转变自己父亲的念头,生怕稍有不当立即选受横祸,着急得星眸隐隐含泪。
然而,巴大亨此时已义愤填眉,反而气慨昂扬道:“小可也未敢妄自猜测敝上之意,但曾间敝上言:‘象有齿而焚其身,人有财而军其命,武林中仇杀颇仍,多半因夺宝争雄,所以欲尽己之能,收尽天下宾藏与兵刃,然後付诸一毁,如是,则天下无所争,而武林赖以静。’这就是敝上年来苦心孤诣,为天下武林造福之旨。”
这一席话,当然是他顺口胡说,然而乍听起来,却是无瑕可击,一个为恶万端的黑鹰令主,在他这番话里竟变成为武林造福的圣人,红娣听来忍不住暗地好笑,同时也佩服他那悬河倒泻的口才。
风雷堡主先是一楞,似乎起了几分狐疑,忽然鼓掌大赞道:“令主此旨,真正大快人心,章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来,来!我们老兄弟该为此再浮一大白。”
他也许慑於黑鹰令的威势而曲从,也许确是厌倦了刀口吮血的生涯,企能安享余年,於愿已足。
姑不论他的出发点为何,至少已如了巴大亨假“令主”以令枭雄的心意,总算是一件好事,巴大亨见他转变得快,端的喜出望外。
但那雷总管却忽然站了起来,道:“堡主且慢,依老奴看来,这话恐怕有假。”
风雷堡主一怔道:“总管这话怎说?”
雷总管一对利剑似的目光先在巴大亨脸上转了几转,跟着轻咳一声道:“这位令侄所说,虽然头头是道,却与黑鹰令主的行径绝不相符合。”
“哇操!本大亨好好的一个计划,看来即将被你这雷总管三言两语破坏。”俊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怒色,正要开口说话。
风雷堡主已先哈哈一笑道:“雷总管说的也是道理,不过这层道理方才我已经想过,仍觉巴令侄说的不假。”
雷总管愕然道:“堡主未免轻信了吧?”
风雷堡主淡淡地笑道:“雷总管祗抓住令侄这番话与令主行径不合这一件事,殊不知此次黑隐令再行於江湖,先指向自命为白道高手的州第一剑远有可说,第二支部向我们同道的蒋瑞生开刀即已证明一反当年作风。
“若非如巴令侄所说--要收尽天下兵及与宝藏,使武林永享太平。则令主这样不分黑白做法,又将如何解释?”
雷总管被反问得楞了半晌,老脸一红,儒嚅道:“老奴昏庸,不该怀疑令侄,尚乞恕罪说罢,向首席一拱手,废然坐下。
巴大亨也想到了反驳的话,不料风雷堡主抢先驳倒雷总管,可见他巳实心实意把自己认为是真“令使”。喜极之下,见面前又有满满一杯酒,不觉举杯饮尽。
忽然,右偏席首座上一声狂笑,钴起一位四十参岁的壮夫,只见他顺手捞起放在地上的大酒壶,朗声道:“今日何日,我等尽皆该痛饮烂醉,黄大仁笨鸟先飞,不揣昌昧,向令侄先被一杯酒。
巴大亨见那大酒壶足可装上十几斤酒,忙道:“小可已不胜酒力,不敢再领情了。”
黄大仁不容分说,迈开大步来到身侧,捧起大壶,笑道:“令使毋庸过谦,在下一杯水酒并不成敬意。”
红娣着急道:“黄叔,你可是耍耍力力功麽?”
黄大仁好笑道:“好侄女不用担心,令使自是艺高功厚,怕什麽大力功?”
巴大亨经红娣提醒,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意在较量试探,那有什麽诚意上来敬酒,俊日一掠,见所有目光都投向自己,暗忖若不答应下来,岂不被对方看轻,又从何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哇操!你这大笨牛自找苦吃!”
留下微笑举杯道:“小可量小,实在不敢领情,不过黄大侠既是盛意而来,只好从命了。”
“令使过谦,黄大仁只求赏脸。”黄大仁口里虽在客气,已将大力功传入酒壶,经过功一追,筛出来的酒已是一滴千斤,重逾磐石。
巴大亨不知对方如何较量,虽已运集内力,对方斟酒落杯,手腕仍猛可一沉。群枭脸色徽变。
风雷堡主夫妇也为之愕然,因为黄大仁虽练有大力功,但这种武功实非上乘艺业,在座群易全可接下他借酒传力的猛劲。巴大亨能代替黑鹰令主出使江湖,应该有过人的造诣,若连黄大仁一杯酒都承受不起,岂不是冒牌货色?
红娣关心过分,急叫一声:“当心!”
哪知巴大亨经这一来,已明白对方如何较量,顿将劲力贯聚手腕,微笑道:“小事情!
小可恐怕美酒溢出,所以略沉数寸而已。”
黄大仁见酒力压况巴大亨的手腕,心里已存轻视,暗忖死到临头还要吹牛,非要你当场露出尾巴不可。然而,当他继续斟酒入杯时,迹却立即发生。
巴大亨那酒杯不但不再下沉,斟入杯中的酒反而渐渐高起。越斟越高,高出杯口,一寸,一一寸……一尺,二尺,三尺,四尺,形成成一根酒柱,由杯里直立起来。
黄大仁捧高酒壶,提高脚跟,结果仍被酒往直顶到嘴壶,不禁面现愧色,喘着气道:
“令使恕罪,黄大仁这番是真正的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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