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俭安慰地对她一笑,搀扶着她在杌子上落座:“您一路着急赶过来,还没来得及用饭吧?请先喝一碗笋汤,我慢慢说给您听。”
这时候,素商也洁完面,赤足趿着木屐来到席边。事急从全,她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单衣,外头罩着件绣银线卐字纹的衫子,整个人显得纯洁而明净。如云的黑发松松绾了个髻,绾得笨手笨脚的,一看即知是她本人的手笔。
程俭无意中多瞥了一眼,就有点强迫发作,非想把她的满头青丝梳好了不可。
他按下这种古怪的念头,帮素商也舀了一碗汤。她是贯会接受别人侍奉的,用餐礼仪之优美,即使在将醒未醒间,也如深深刻在了骨血里一般,令人赏心悦目。
程俭见她难得的胃口不错,将净手巾浸了温水递给她,才转身对邢母正色道:“简单来说,我们想让您劝邢姑娘,尽早和洪时英完婚。”
甘罗差点没喷出来。
邢母呆住了:“这…这是个什么说法?”
和他的单刀直入相比,素商显然更懂得什么叫作委婉:“并非真的成婚,而是要借助这场婚事,好好地闹一闹,最好是把芙蓉城的全部关注都聚焦到洪时英身上。”
程俭接过她的话:“我预备以贪污罪状告洪时英。但他身后有太守彭霁撑腰,甚至可能站着杨家。放眼整个益州,没有多少势力能大得过这几人联手。为了一告必胜,我需要拉上整个芙蓉城作后盾,来一场青天白日下的公开审判。”
甘罗有点懂了:“这就是所谓的‘民意’?”
程俭颔首道:“这场婚礼,必须足够盛大、足够奢华,足够成为芙蓉城内每一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可以保证,洪时英必定掏得出筹办这么一场婚礼的钱。但要说服他真的掏出这么一笔钱,就得仰仗邢姑娘了。”
素商从旁补充道:“我朝门阀士族,嫁娶必多取赀,美其名曰陪门财。那洪时英既为了强娶,把衣冠户的高帽戴给了邢姑娘,正好叫他从这上面吃点苦头。”
邢母越听越明白,惟独有一点还不解:“可是,郎君不告婚约告贪污,贪污的证据又从哪里得来呢?”
程俭和素商对望一眼,少年郎君有些不劳而获的赧然,少女则处之淡然。在程俭不算短的从业生涯里,这种心想事成的美事的确没有碰见过几次,然而它实实在在发生了,如同被人猜中了他的谋划一般。
程俭想到昨夜被一支白羽箭射来的书册,敛了敛色,正经对邢母说道:“证据将会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