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高官亲贵们的女眷均坐定,我这才望向高位上的人。那人此刻的模样,是我从未见过的,以前仅有的几次宫内接见,均是卸下龙袍以常服出现,虽威严却仍显人气。而此刻,黄袍着身,高位独坐,和下位的臣子远远隔开,配合着那没到达眼睛的职业笑容,说不出的孤寂与冰冷。此刻的他,是陌生的,不是与我共坐一把椅子,任我趴在身上肆意撒娇的温和男人。
看我一直盯着他,他回望过来,略微一笑,满眼笑意,令人温暖了许多。我一窘,连忙调转眼神,望向对面的长公主及大驸马。那大驸马仍是一贯的低头沉思,长公主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估计刚刚的表情都被她扫在眼底,她冲我一笑,举杯示意,我回以一笑,也是举杯一饮而空。
饮酒过程中,我抽空瞟了一下,刚刚嘉靖帝冲我的那略显柔情的一笑,估计已有不少人看在眼中。
我为什么要为众人的眼光而活?且不去管他们,我与长公主自娱自乐,连连共饮。
翊枫自女眷进来后,少有的沉默,也不理会我与刘氏,自顾自地举杯却只是不饮,或偶尔与对面的众武将将军们举杯痛饮。刘氏仍是三阶众臣目光中的焦点,没办法,谁叫人家长得实在是好看?她一会儿娇羞地低头不语,或是飞快地抬头一瞥,又匆匆低下头去,惹得三阶一干众臣们心痒难当,失态不已。
但是第二阶的王亲大臣却没人注意到她,只是镇静自若地喝酒或与邻座小声交谈。
我这才发现,原来翊枫果真是很不同的,他是由郡王晋为亲王的,而嘉靖帝的同父兄弟们却仍有几个仍是一般王爷的身份,亲王却是只得一两个。而信亲王在众嫡系亲王中仍是排在高位的,看位置便知道,他坐亲王第二位。第一位则是楚王了,他亦是先皇手里的亲王。
楚亲王妃已是四十开外的老妇人,不屑与我这半道的小亲王妃交流,只与一阶之隔的皇太后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太后也是极有趣的一人,也是不咸不淡地回了几句,仍是隔了一桌问我“觉得怎样?”,“乖孩子,少喝些酒,伤身的”或是“哀家这桌的翡翠丸子做得不错,要不要尝尝”?巨汗,瞟视到众女眷虎视眈眈的吃人眼神,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太后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极淡地扫射一番,终于让吃人眼神收敛了回去。她冲我笑了笑,却体贴地不再与我交谈,自与皇帝两人上演母子和谐。
所以说,在这儿看君君臣臣,也是极有趣的。至少,比和一群所谓贵妇同桌吃饭聊天要有趣得多。挥退了欲上前服侍的漂亮宫女姐姐,我和长公主旁若无人地举杯痛饮,或是埋头苦吃,好不快哉。
我注意嘉靖帝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只是喝了两杯酒,说了几句场面话,其余时间一直含笑打量众臣吃喝笑谈。到后来,其他的人都放下筷子喝酒交谈,估计都已饱了。我给长公主丢了个咱们继续的眼神,她举杯示意收到,呵,咱姐儿俩接着干。嘉靖帝扫到我和长公主的情况时,略为停留,又继续四处打量。
待我和长公主心满意足酒足饭饱,放下杯筷,上位的皇帝出声了:“众爱卿觉得晚宴如何?”汗,敢情是在等我们?我望了望长公主,她也是同样的表情。众朝臣连连起身,叩头谢恩:“谢陛下赏赐盛宴,臣等尽兴了。”我和长公主后知后觉地发现,仍是我俩反应最慢,连忙赶进叩头队伍里浑水摸鱼。
嘉靖帝大笑:“尽兴了?不,不,不,尽兴的节目还在后头,咱们把席撤了,看看有什么乐子吧。众爱卿平身!”
待宫人们撤下酒菜,重新端上水果及御酒,我喝了不少的酒,此刻招呼身后的宫女姐姐,客气地问:“有茶吗?”她抿嘴一笑:“太后知道王妃殿下酒后一定想要吃茶,特地让奴婢备了君山毛尖,极解酒的。殿下要不要端上来?”我冲太后回以感激一笑,回头赏了这个漂亮宫女姐姐,自是品茶看戏。
这中间有很大一片空地,正一轮轮地上演节目,口齿伶俐的朱小三总管充当主持人,一一报幕。
先是毫不例外的团体节目——各省选上来的舞蹈组合《盛世贺新春》,汗,咋和21世纪春晚开场节目一样呢?都喜欢搞什么形式主义。
然后便是杂耍,表演顶碗、吞火等。这个我在新社会看过,但在大汉朝是新奇玩意儿,是以大伙都看呆了。我不紧不慢地喝茶,看众生相。
再后来是唱曲,这可就难为我了,看一色的小生在台上,或扮女扮老翁、老妪,咿咿呀呀地半天一句地唱,看台下的众高官贵妇们看得如痴如醉,甚至有少部分人跟着哼哼,高潮时段一口一个叫好。汗,这大汉朝的国粹,远胜于新中国的京剧,尤其是2006流行的火暴金曲中夹杂的几句京剧唱腔。
唱曲节目最久,终于挨过了唱曲节目段,接下来是西域舞娘热情洋溢的肚皮舞了,听说还有西域美人舞剑哦!据说众大臣家里都有请过类似的班子过府演出过。但是今晚这个班子是西域档次最高的,还是在大汉朝的处女演出呢,比以往来朝的舞娘人要美、舞姿要好。我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根据电视小说的熏陶,游戏定律第二则:每章每回的高潮部分都在这西域舞娘表演的时段。
这时是众朝臣表现得清高的时间了,大家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都极力不去看节目,各自或饮或谈,都不将视线集中在舞娘身上,但那暗里看舞娘裸露在外的肌肤的贪婪目光却是掩饰不了。
汗,来古代这么久,我还没见过现场版高手过招。我知道高手过招,是争分夺秒的,为了不错过精彩的每一瞬间,我努力睁大眼睛,一眨不眨死盯着台上表演的众美人。突然上位传来一阵阵明显的笑声,我及观看节目的众人均抬眼望去,只见上位坐着的皇帝看着表演的众佳丽笑得温文尔雅,一副赏节目看得有趣的样子,丝毫没有看旁人状态的意思。
但我该死的就是知道,他刚刚是在笑我。
算了,好女不与皇帝争,我继续看看看,让我失望了,一直到舞娘一曲舞罢,也没见刺客呀啥的出现。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嘉靖帝又开心地笑了出声,罢,罢,罢,刚刚或许是直觉,这下我更肯定他是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我了。
但是紧接着便是剑舞,我便知道,好戏还有的。仍是铆足了精神,看舞娘那翩翩身姿将剑舞使得矫若游龙。
我看着桌子旁的取火盆中烧得正旺的银丝炭,心中有了计较——万一待会儿打了起来,有不长眼的小贼瞄上了我,我就拿火盆迅速丢过去以自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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