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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宝石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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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你!你的全部经历——每一件罪恶的冒险勾当。”

“***,福尔摩斯!”伯爵两眼冒火地喊道,“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全都在这儿,伯爵。比如哈罗德老太太的死亡真相,她把布莱默产业留给了你,而你立刻就赌光了。”

“你在说梦话吧!”

“以及瓦伦黛小姐的全部生气事迹。”

“嗐!那你捞不到什么!”

“还有的是。这里是一八九二年二月十三日在里维埃拉头等火车上抢劫的记录。这个是同一年在里昂的银行的伪造支票案。”

“这个你说的不对。”

“这么说别的都对了!嗨,伯爵,你是一个会打牌的人。在对手掌握了全部王牌的时候,交出你的牌是最省时间的了。”

“你说这些和你刚才讲的宝石有什么关系?”

“慢一点,伯爵。不要着急!让我来照我的简单平常的方式把话说明白。我掌握着这些针对你的情况,但在这一切之上的,我还完全掌握着你和你那个打手在王冠宝石案中的情况。”

“嗬!当真?”

“我掌握着送你到白金汉宫的马车夫,带你离开的马车夫。我掌握在出事地点看见过你的看门人。我掌握艾奇·桑德斯的情况,他不肯给你破开宝石。艾奇已经自首了。你的事露了。”

伯爵头上的青筋全胀起来了。他那多毛的大手紧张地绞在一起。他似乎要说话,但吐不出字来。

“这就是我的牌,”福尔摩斯说。”现在我都摊出来。但是缺一张牌,是那张方块k。我不知道宝石在哪里。”

“你不会知道了。”

“真的吗?伯爵,放明白点,你权衡一下轻重。你将被关押二十年。塞姆也一样。那你要宝石有什么用呢?毫无用处。而如果你把宝石交出来——那我就搞一个不起诉。我们需要的不是抓住你或塞姆。我们要的是宝石。交出宝石,那么,只要你将来老老实实,我个人意见是放你自由。如果你再出乱子——那就下不为例。这次我的任务是拿到宝石,而不是抓住你。”

“如果我不干呢?”

“那个么,很遗憾,那只有抓你而不取宝石。”

这时毕利听到铃响走来。

“伯爵,我觉得不如也把你的朋友塞姆找来一起商量。不管怎么说,他的利益使他也应该有发言权。毕利,大门外有一个块头挺大、挺难看的先生。请他上楼来。”

“如果他不来呢,先生?”

“不要强迫。不要跟他动武。只要你告诉他西尔维亚斯伯爵找他,他当然会来的。”

“你打算怎么办?”毕利一走,伯爵就问道。

“方才我的朋友华生也在这里。我对他说,我网里捉到一条鲨鱼和一条鮈鱼;现在我要拉网了,它们就会一起浮起来了。”

伯爵站了起来,一只手伸到背后。福尔摩斯握住睡衣口袋里的一样鼓起的东西。

“你得不了善终,福尔摩斯。”

“我也时常有这个念头。这有多大关系吗?说实在的,伯爵,你自己的退场倒是躺着比立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忧虑未来是病态的。为什么不让自己尽情享受当前呢?”

突然从这位犯罪界能手的凶狠的黑眼睛里闪出一股野兽般的凶光。当他变得紧张和戒备时,福尔摩斯显得更高大了。“朋友,动手枪是没有用的,”福尔摩斯镇静自若地说。“你自己也知道,就算我给你时间去拿枪,你也不敢用枪。手枪是噪音很大的玩意儿,伯爵。还是用品枪好。噢,来了,我听见你可敬的合伙人的脚步声了。你好,莫尔顿先生。在街上怪闷的吧,是吗?”

这位拳击运动员是一个体格十分壮实的小伙子,长着一张愚蠢、任性的扁平脸。他不自然地站在门口,困惑地四下张望。福尔摩斯这种欣然亲切的态度对他来说是没有见过的新鲜事儿,虽然他模糊地意识到这是一种敌意,他却不知道怎样对付它。于是他就向他那位更狡黠的伙伴求救了。

“我说伯爵,现在唱的是什么戏?这个家伙想干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的嗓子低沉而沙哑。

伯爵端了端肩膀,倒是福尔摩斯答了话。

“莫尔顿先生,要是允许我用一句话来总括一下情况的话,那叫做全露出来啦。”

拳击运动员还是对他的同伙讲话。

“这小子是在说笑话呢,还是怎么的?我可没有心思取笑儿。”

“我看也是,”福尔摩斯说道,“我看我可以担保你今天晚上会越来越不想笑。嗨,伯爵先生,我是一个忙人,我不能浪费时间。现在我进那间卧室去。我不在屋,请你们务必不要拘束客气。你可以不必拘着我的面子,把目前情况跟你的伙伴说清楚。我去练我的小提琴,拉一支《威尼斯船夫曲》。五分钟以后我再回这屋来听你的最后答复。我想你是听明白我才说的最后选择了吧?我们是得到你,还是得到宝石?”

说完福尔摩斯就走了,顺手从墙角拿走了小提琴。不一会儿,就从那闭着房门的卧室里传来了幽怨连绵的曲调。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尔顿没等他朋友来得及开口就着急地问道。”莫非他知道宝石的底细啦?”

“他掌握的实在***太多了。我不敢保险他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我的老天爷!”这位拳击运动员的灰黄色的脸更苍白了。

“艾奇把咱们给卖了。”

“真的?真的吗?我非宰了他不可,我豁出上绞架了!”

“那也不顶事。咱们得赶紧决定怎么办。”

“等一等,”拳击运动员怀疑地朝卧室望了望。”这小子是个精明鬼,得防他一手,他是不是在偷听?”

“他正在奏琴怎么能偷听呢?”

“倒也是。但也许有人藏在帘子后面偷听呢。这屋的挂帘也实在多。”说着他向四周望了望。这时他第一次发现了福尔摩斯的蜡像,吃惊得伸出手来指着它,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嗐,那是蜡像!”伯爵说。

“假的?好家伙,吓坏了我啦。谁也看不出是假的。跟他一模一样,还穿着睡衣哪。但是,伯爵,你看这些帘子!”

“别管什么帘子不帘子了!咱们正在耽误时间,没多少时间了。他马上就可能为宝石的事儿把咱们给押起来。”

“***这小子!”

“但是只要咱们告诉他宝石藏在什么地方,他就放开手不管了。”

“怎么!交出宝石!交出十万镑?”

“两条道儿挑一条。”

莫尔顿用手去抓自己的短头发的脑袋。

“他是一个人在这儿。咱们把他干掉吧。要是这家伙闭上了眼,咱们就没的怕了。”

伯爵摇了摇头。

“他是有枪有准备的。要是咱们开枪打死他,在这么个热闹地方也很难逃走。再说,很可能警察已经知道他掌握的证据。嘿!什么声儿?”

似乎从窗口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声响。两个人立即转过身来,但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个怪像坐在那里之外,房间是空的。

“是街上的响声,”莫尔顿说,“我说,掌柜的,你是有脑子的人。你当然能想出办法来。要是动武不行,那我听你的。”

“比他更强的人我也骗过,”伯爵答道,“宝石就在我的暗口袋里。我不能冒险把它乱放在别处。今晚就能将它送出英国,在星期天以前就可以在阿姆斯特丹把它切成四块了。他不知道范·塞达尔这个人。”

“我还当塞达尔是下周才走呢。”

“本来是的。但现在他必须立即动身。你我必须有一个人带着宝石溜到莱姆街去告诉他。”

“但是假底座还没做好呢。”

“那他也得就这么带走,冒险去办。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他再一次象一个运动员本能地感到危险时那样,狠狠地看了看窗口。不错,刚才的声响确实是来自街上的。

“至于福尔摩斯么,”他接着说道,“我们可以很容易地骗他。知道吗,这个笨蛋只要能拿到宝石就不逮捕咱们。那好吧,咱们答应给他宝石。咱们告诉他错误线索,不等他发现上当咱们就到荷兰了。”

“这主意我赞成!”莫尔顿一边咧嘴笑一边喊道。

“你去告诉荷兰人赶紧行动起来。我来对付这个傻瓜,假装检讨一番。我就说宝石在利物浦放着哪。妈的,这音乐真烦人!等他发现宝石不在利物浦的时候,宝石已经切成四块啦,咱们也在大海上啦。过来,躲开门上的钥匙孔。给你宝石。”

“你可真敢把它带在身上。”

“这儿不是最保险的地方吗?既然咱们能把它拿出白金汉宫,别人也能把它从我住所拿走。”

“让我仔细参观参观它。”

伯爵不以为然地瞅了一眼他的同伴,没理那伸过来的脏手。

“怎么着?你当我会抢你吗?妈的,你跟我来这一套我可受不了!”

“行了,行了,别动火,塞姆。咱们现在可千万不能吵架。到这边窗口来才看得清楚。拿它对着光线,给你!”

“多谢!”

福尔摩斯从蜡像的椅子上一跃而起,一把就抢过宝石。他一只手攥着宝石,另一只手用手枪指着伯爵的脑袋。这两个流氓完全不知所措,吃惊得倒退了几步。他们惊魂未定,福尔摩斯已经按了电铃。

“不要动武,先生们,我求你们不要动武,看在一屋子家具的面上!你们应当知道反抗对你们是不合适的,警察就在楼下。”

伯爵的困惑超过了他的愤怒和恐惧。

“你是从什么地方——?”他上岂不接下平地说着。

“你的惊讶是可以理解的。你没注意到,我的卧室还有一个门直通这帘子后边。我本来想当我搬走蜡像的时候你一定听见声响了,但我很幸运。这样就使我有机会来聆听你们的生动谈话,要是你们觉察我在场,那谈话就没这么自然了。”

伯爵做了一个绝望无奈的表情。

“真有你的,福尔摩斯。我相信你就是魔鬼撒旦本人。”

“至少离他不远吧,”福尔摩斯谦虚地笑道。

塞姆·莫尔顿的迟钝头脑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楼梯上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了,他才开了腔。

“没的说!”他说道,“不过,这个拉琴声是怎么来的?现在还响呢!”

“不错,”福尔摩斯答道。”你想的很对。让它继续放吧!如今这唱机确是一种了不起的新发明。”

警察蜂拥而入,手铐响过之后犯人就给带到门口的马车上去了。华生留了下来,祝贺福尔摩斯在他的探案史上又添了光辉的一页。说话之间,不动声色的毕利又拿着盛名片的托盘进来了。

“坎特米尔勋爵驾到。”

“请他上来吧,毕利。这就是那位代表最高阶层的贵族名士,”福尔摩斯说道,“他是一个出色的忠实的人物,但是有些迂腐。要不要稍稍捉弄他一下?冒昧地开他一个玩笑如何?照理说,他当然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情况。”

门开了,进来一位清瘦庄严的人,清瘦的面孔上垂着维多利亚中期式的光亮黑颊须,这与他的拱肩弱步颇觉不相称。福尔摩斯热情地迎上前去握住那漠然缺乏反应的手。

“坎特米尔勋爵,您好!今年天气够冷的,不过屋里还够热,我帮您脱脱大衣好吗?”

“不必,谢谢。我不想脱。”

但福尔摩斯硬是拉住袖子不放手。

“请不必客气,让我帮您脱吧!我朋友华生医生可以担保,如今气温的变化非常有害健康。”

这位爵爷不耐烦地挣开他的手。

“我这样很舒服,先生!我坐不住。我只是进来打听一下你自愿张罗的案子进行得如何了。”

“非常棘手——非常棘手。”

“我早就知道如此。”

在这位老大臣的语调之中有一种明显的讥讽之意。“人人都是有其局限性的,福尔摩斯生生,但是这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治疗我们的自鸣得意的毛病。”

“不错,不错,我确实相当着急。”

“那自然。”

“尤其是关于一点。也许您能帮我一点忙?”

“你求我帮忙有点为时太晚了。我还以为你有十足的办法呢。不过,我还是愿意帮忙。”

“说起来,我们对于实际盗窃者是可以起诉无疑了。”

“那要在你捉住他们之后。”

“当然。但问题是——对于收赃者我们将如何起诉呢?”

“你提这个问题不是有点为时过早吗?”

“计划周密点好。那么,照您看来对收赃者采取行动的确凿证据是么?”

“实际占有宝石。”

“据此你会逮捕他吗?”

“毫无疑问。”

福尔摩斯从来不笑出声来,这次却是他老朋友华生记忆中几乎近于笑出声的一次。

“那么,先生,我将不得不建议逮捕你。”

坎特米尔勋爵非常生气。他那苍白的面颊也被老年人的火气加深了颜色。

“你太放肆了,福尔摩斯先生。在五十年的公职生活中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体。先生,我是一个公务繁忙、职责重大的人,我没有这种时间和趣味来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可以坦白地对你讲,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的能力,我一向认为把这案子交给正式警察去办要安全得多。你刚才的行为证实了我的判断。先生,再见。”

福尔摩斯立刻转身站到门前。

“等一等,先生,”他说,“把宝石带走比暂时占有它将构成更严重的罪状。”

“这太不象话了!让我过去!”

“请你摸一下大衣右手口袋。”

“你是什么意思,先生?”

“别急,别急,照我的话做。”

几秒钟之后这位不胜惊讶的勋爵站在那里,目瞪口呆,颤抖的手掌上放着那颗硕大的发黄光的宝石。

“呵!呵!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先生?”

“真抱歉,勋爵,真抱歉!”福尔摩斯大声说道,“我的这位老朋友可以告诉你我这个人有一种爱搞恶作剧的坏毛病。还有,我酷爱戏剧性效果。我冒昧地——非常冒昧地——在您刚进来的时候把宝石放在您口袋里了。”

老勋爵看看宝石又看看福尔摩斯的笑脸。

“先生,我确实困惑不解。不过——这倒真是王冠宝石。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对你不胜感激之至。你的幽默感么,正如你自己所称,确乎有点怪癖,而且表现的又特别不是时机,但不管怎么说我收回我刚才所说有关你的专业才能的评语。但是你到底是怎么——”

“案子才办了一半,细节暂可不谈。坎特米尔勋爵,您现在回去向上边报告好消息,这总可以稍稍弥补我的恶作剧了吧。毕利,送客。还有,告诉赫德森太太尽快开两个人的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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