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罗。”阿珠很骄傲他说,“不到日子,你再也休想。”
“日子?”胡雪岩故意装作不解,“什么日子?”
他装得很象,倒弄得阿珠迷迷糊糊,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有意“装羊”。
“你不晓得拉倒!”她有些气了,“再没有见过象你这样难弄的人,一会真,一会假,从不把真心给人看!”
这话说得很重,胡雪岩不能再出以嬉皮笑脸的态度,然而他亦不愿接受阿珠的指责,“你自己太傻!”他用反驳的语气说,“我的真心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要晓得,跟你在一起,为的就是寻快活,难道要象伺候大官儿,或者谈生意一样,一本正经,半句笑话都就不得?那样子不要说是我,只怕你也会觉得好生无趣。”
阿珠受了一顿排揎,反倒服帖了,咬着嘴唇把胡雪岩的话,一句一句想过去,心里觉得很舒坦,同时也领悟出一个决窍,反正胡雪岩喜欢“装羊”,自己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也跟他装就是了。
“好了,我晓得你的脾气了。”她又笑道,“反正我也不怕你骗我,我的脾气你也晓得,好说话就好说话,不好说话,看我的手段,你当心点好了。
胡雪岩笑笑不答。对付女人和对付顾客一样,他宁愿遇到一个厉害而讲理的,不愿与看来老实无用而有时无理可喻的人打交道。
九一到湖州,胡雪岩就为王有龄接到知府衙门去住,虽只是小别重逢,但以交情太深,彼此都有无法言喻的喜悦,心里各有好些话,却还没有工夫深谈,为了礼貌,也为了切身利害关系,胡雪岩先要去拜两位“师大老爷”。
幕友照例有自己的小天地,秦寿门和杨用之各占一座院落,办公住家都在一起,王有龄陪着他,先去拜访秦寿门,欢然道故之余,向胡雪岩深深致谢。端午节前,他有一份极丰富的节礼,包括两石白米,一担时新蔬果,还有十吊钱,送到秦家,秦太太已经从杭州写信告诉了秦寿门,所以这时对胡雪岩的态度,比以前更不同了。
“我发湿气戒酒。”秦寿门说,“今天要开戒了,陪雪岩兄痛饮一番。”
“好极了!”王有龄接口问道,“老夫子,你看我们在哪里替雪岩接风?”
以常理来说,第一天自然是他自己做东道主,问到这话,秦寿门便知有深意在内,想了想笑道:“东翁莫说出口,我们各自一猜,看看是不是一条路。”
于是秦寿门取管笔,撤张纸,背转身去,悄悄写好,王有龄如法炮制,把纸条伸开来一看,一个写着“则行”,一个写着“木易”,两人哈哈大笑。
“木易”是杨,“用之则行”这句成语,胡雪岩也知道,就不明白到杨用之那里去喝酒,有何可笑。
“我来告诉你。”王有龄说,“杨老夫子有极得意之事,到湖州不多几天,已经纳了宠了。这位如夫人生得宜男之相,而且贤惠能干,我们今天就扰他去。”
口说“扰他”,其实不是王有龄作东,他叫个伺候签押房的听差李成,备一桌翅席,抬一坛好酒,送到杨用之那里。胡雪岩却是别有用心,此刻正用得着杨用之的时候,有些结纳示惠的机会,不肯放过,找个空隙,把王有龄拉到一边有话说。
“杨老夫子纳宠,该送礼吧?”
“我送过了。”王有龄说,“你可以免啦!”
“礼不可废。”胡雪岩说,“而且礼不可轻。”
王有龄略想了想,懂了他的用意,点点头说:“也好。你打算送什么?”
“总以实惠为主,我想送一副金镯子,趁早去办了来。”
“不必这么费事,我那里现成有一副,你拿去用。不过,”王有龄放低了声音,指指里面:“可不能让他知道!”
这是指秦寿门,胡雪岩报以领会的眼色。于是王、胡二人托词换衣服,暂且告别,与秦寿门约好,准六点钟在杨用之那里会面。
而胡雪岩五点钟就由李成引领着,到了杨用之那里。人逢喜事精神爽,杨用之那番红光满面,春风得意的神情,看来着实令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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