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一看,里面压着绣花的花样和五色丝线。胡雪岩挑了个“五福捧寿”
的花样,指定用白软缎来绣。
“白缎子不经脏,用蓝的好了。
“不要紧,不会脏的。”
“又来骗人了!”阿珠说:“天天在地上拖,怎么不会脏?”
“你当我真的要穿?我还舍不得呢?做好了摆在那里,想你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一句话把阿珠说得满脸通红,但心里是高兴的,窘笑着骂了句:“你的脸皮真厚!”
那份娇媚的神态,着实叫胡雪岩动情,真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但窗开两面,前后通风,怕船梢上摇橹的阿四看见了不雅,只得强自忍耐着。
阿珠也不开口,把胡雪岩的拖鞋,当作一件正经大事,立刻就翻书找丝
线,配颜色,低着着聚精会神地,忘了旁边还有人在。
“此刻何必忙着弄这个?”胡雪岩说,“我们谈谈。”
“你说,我在听。”
“好了,好了。”胡雪岩粑她那本书台拢,“我讲件妙事给你听。”
他讲的就是罗尚德的故事,添枝加叶,绘声绘影,阿珠把每一个字都听了进去了。
“那么,”阿珠提出疑问:“那位小姐怎么样?是不是她也嫌贫受富?
或者恨罗尚德不成材,不肯嫁他?“
“这,”胡雪岩一愣,“我倒没有问他。”
“为啥不问?”
问得无理?胡雪岩有些好笑:“早知道你关心那位小姐,我一定要问他。”
“本来说该问的。他不讲,你也不问,好象那位小姐,根本就不是人。”
阿珠撇着嘴说:“天下的男人,十个倒有九个没良心。”
“总还有一个有良心的。”胡雪岩笑道,“我不在那九个之内。”
“也不见得。”
“不见得坏。是不是?”
“厚皮!”她刮着脸羞他。
为此又勾起阿珠的满腹心事。她娘把找张胖子做媒的事,都瞒着她,她脸皮嫩也不好意思去问,只是那天“纯号”小聚,隐隐约约看出她娘有意托张胖子出面来谈这场喜事,但到底怎么了呢?月下灯前,一个人悄悄地不知思量过多少遍,却始终猜不透其中的消息。
眼前是个机会,但她踌躇无法出口,第一是不知用怎样的话来试探?第二又怕试探的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个打击受不起,反倒是象现在这样混沌一团,无论如何还有个指望在那里!
一个人这样想得出了神,只见她睫毛乱闪,双眉低敛,胡雪岩倒有些猜不透她的心事,只觉得一个男人,辛苦终日,到晚来这样灯下悄然相对,实在也是一种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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