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丝也有季节的吗?”
“自然罗!”阿珠的娘笑了,“胡老爷,你连这点都不明白?”
“隔行如隔山。龙腾小说 Ltxsfb.com我从来没有经手过这行生意。不过。”胡雪岩说,“我倒想起来了,钱庄放款给做丝生意的,总在四、五月里。”
“是啊,新丝四、五月里上市,都想早早脱手,第一,乡下五荒六月,青黄不接的当口,都等铜钿用。第二,雪白的丝,摆在家里黄了,价钱就要
打折扣,也有的想摆一摆,等价钱好了再卖,也不过多等个把月。丝行生意多是一年做一季。“
胡雪岩听得这话踌躇了,因为他有一套算盘,王有龄一到湖州,公款解省,当然由他阜康代理“府库”来收支,他的打算是,在湖州收到的现银,就地买丝,运到杭州脱手变现,解交“藩库”,这是无本钱的生意,变戏法不可让外人窥见底蕴,所以他愿意帮老张开丝行。现在听说老张的丝行一时开不成功,买丝运杭州的算盘就打不通了。
“有这样一个办法,”他问老张:“我们跟人家顶一张,或者租一张牙帖来做。你看行不行?”
“这个办法,听倒也听人说过。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就不定顶一年就要三五面两银子!”
“三五百两就三五百两。”胡雪岩说,“小钱不去,大钱不来!老张,你明天就到湖州去办这件事!”
想到就做,何至于如此性急?而且一切都还茫无头绪,到了湖州又如何着手?所以老张和他妻儿,都不知如何作答。
“胡老爷,”还是阿珠的娘有主意,“我看这样,王大老爷上任,你索性送了去,一船摇到湖州就地办事,你在那里,凡事可以作主,事情就妥当了。”
“妥当是妥当,却有两层难处,第一,大家都知道王大老爷跟我,与众不同,我要避嫌,不便送他上任。第二,我有家钱庄,马上要开出来,实在分不开身。”
“喔,胡老爷还有家钱庄?”
“是的。”胡雪岩说,“钱庄是我出面,背后有大股东。”
这一来,阿珠的娘,越发把胡雪岩看得不同了,她看了他丈夫一眼,转脸问胡雪岩:“那么送到临平……”
“那还是照旧。”胡雪岩抢着说,“明天我打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请老张带到湖州去,一面弄牙帖,一面看房子,先把门面摆开来。我总在月半左右到湖州来收丝,我想,这船上,老张不在也不要紧吧?”
“那要什么紧?”阿珠的娘说,“人手不够,临时雇个短工好了。”
谈到这里,便有“不由分说”之势了,老张摇了几十年的船,一下子弃舟登陆,要拿着上千两银子,单枪匹马回湖州开丝行,自有些胆怯,但禁不住他妻儿和胡雪岩的鼓励推动,终于也有了信心,打算着一到湖州;先寻几个丝行朋友商量。好在自己在江湖上走了几十年,纵非人情险,一望而知,人品好歹总识得的,只要这一层上把握得住,就不会吃亏。
就这样兴高采烈地谈到深夜,阿珠的娘又去弄了消夜来,让胡雪岩吃过。
阿珠亲手替他铺好了床,道声“安置”,各自归寝。她心里有好些话要跟他说,但总觉得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在一起,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所以万般无奈地回到了她自己的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