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平滑地滚动,苏曦仍然爱着景寒,就像一杯醇酒,日子越久,就越醇香,景寒像偶像般占据着她空虚的心灵。
苏曦还有许多心事闷在心里,但却不敢对外人说,包括刘姐。女人的嘴总是不严的,刘姐知道了以后,迟早会传遍单位上下。事实上,她对上次自己的剖白也有悔意。大家是共事的同事,有着利益上的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对方,何必说这许多废话。上次太激动了,把她跟景寒之事透露出来,说了心里话,现在她后悔死了,总是忐忑不安,就像在人前**裸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体。苏曦再也不敢随便说什么了,怕自己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
她虽然是机关里的一个普通的干部,但闲时喜欢动动笔,她的性格也接近文人,不喜欢说假话。
单位中这些人每天聚在一起,东拉西扯,什么张家长呀,李家短的,今天议论议论这个人,明天又在背后捅捅那个人,苏曦很看不惯,于是她就想躲避。
苏曦是一个典型的具有双重性格的女人,在喜欢她的人面前,她是热情、开朗、活泼、大方、侃侃而谈,能言善辩。而在单位,她又是一副假面具。因为她总觉得充满了陷阱,她不敢放松,怕遭到别人的暗算。更重要的是,她无法跟她们同流合污,因而也就无法沟通,只能闭住嘴巴。
天长日久,孤独已成为苏曦在单位的习惯作法了,她对一切都若即若离,总像在逃避着什么。
苏曦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些人,一旦哪件事跟他们的利益发生冲突,那么,这些人会把她说过的话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到头来伤害最深的就是自己。因此,她紧紧地封着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苦恼和苦恋。想景寒的时候,她多么想找个人一吐为快,可是,她不敢,多一个字她也不敢再往外说,只能把这一切都藏在心里。
刘姐曾关切地问过景寒的近况,她们之间的进展,可是苏曦只是摇摇头。“刘姐,你看我这套新买的裙子,怎么样?”苏曦微笑地转移了话题。
在这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办公室里,在这世俗与虚伪共存的空间里,她似乎有意,又似乎无意地抵触任何人真正的进人她的精神世界,躲避着尘世的一切;她把自己锁在生活的衣柜里,愿意作为一件过时或将要遭到淘汰的时装被遗忘,她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她甚至渴望这种不被人所打搅的离群索居;她害怕与人沟通,喜欢孤独,她不知道怎样与人相处,只能回避着一切;她不愿说那些她们喜欢的话题,她渴望从喧嚣的人群中脱身而出,独自地静静地舔着自己的伤口;她不愿意被人所窥探,她害怕人们那上下蠕动的两片嘴唇,跟她们在一起简直就是受罪。
她无所适从,人际关系也不好,不晓得怎样适应他们;她只有像孤雁似的,躲在巢穴中偷窥着自己内心放荡的血液及骨子里那种不安分和不甘心的基因,像个慵懒的动物,在充满黑暗和充满妖孽的气味中漫不经心地咀嚼着个人的孤独,咀嚼着只属于自己的那份孤独。在她内心的深处有一道严密的屏障,像一扇门,像一座城挡住了外界的一切,那是她自己惟一不曾被生活驯化的地方,也是她最后一儿得以保留的、纯粹属于自己的空间。
苏曦目前的感情状况有时是平静,有时是激烈,而表面上她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她的内心世界到底如何只有她本人知道。
机关工作,就是那么不紧不慢地混日子。她一如既往地干着手中的工作,机械地重复这些每天必做的琐事。她合上文件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半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该下班了。
五钟,办公室里一阵喧哗之后,呈现寂静的状态。苏曦拿起挎包走出办公室,楼道很长,很像通往前沿的战壕。她的高跟鞋咋咋咋敲击着地板,那声音悠远而动听。
回家的路上,她忽然又想吃羊肉串儿了,走进了一家肉串儿店。苏曦要了一壶茶水,五元钱的肉串儿,因为现在这个钟,还不是真正的饭口,几乎没有人,气氛有些冷清。
苏曦在单位里戴着假面具强做欢笑,这一刻得以摘掉,得以放松了。她喝着茶水,边吃肉串儿边想着心事: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害单相思了。她觉得外国人活得真是潇洒,看外国电视连续剧,女人如果喜欢哪个男人就会直接表达,就可以直接说“我爱你”,刚刚认识的男女很快就可以走到一起,睡在一起;而我们受传统思想的束缚,既做不来又说不出口,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却不敢冲上去,让他白的走掉。留下遗憾,在心里想他、爱他、暗恋他,而那个男人却不知道。
外国人爱一个人,就会直接告诉他,让他明白她爱他的程度。中国女人真可悲,爱一个男人而又不敢告诉他。
自己被景寒折磨得要死要活,而景寒却全然不知、全然不觉,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这到底值得还是不值得?他究竟爱不爱我?如果爱,为什么无动于衷?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肯接受自己的邀请?活了几十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心痛,可怜痛了这么久,却仍然无法治愈自己的伤口。爱一个人真的这么苦吗?”
一想到景寒,那种沮丧的情绪就包围了她。她觉得失望极了,伤心极了,自卑极了。那巨大的痛苦仿佛是一个持续不断的源泉,不停地向外喷涌,喷涌着。
景寒一直是苏曦心中所崇拜的那种男人。他的潇洒,他的才能,他的胆识,让苏曦不敢奢望他会爱上她,因而迟迟不敢将爱意更明显地向景寒表达。她觉得目前还不配,还没有资格告诉景寒她的感情,还不具备勇气和条件,只能把对他的爱埋藏在心里。
苏曦一边细嚼慢咽地吃着肉串儿,一边慢慢地喝着茶水。
她觉得这是一种煎熬,使得她的心里沸腾着一种冲动和炽热,可是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形像却不得不将这种感受严密地封闭着,比受刑还让人难受。那是一种对心灵最彻底的刺伤,苏曦快要被这苦难彻底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