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米尔比萨达特大15岁,但他对这位年轻军官很崇敬,认为他是位英雄。柯米尔和萨达特一样,看问题很尖锐,对政权的汾量也有切合实际的估计。但萨达特的政治素质比他高出一大节。萨达特富于理想,正因为如此,他才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无限的希望。
柯米尔在想怎样把消息告诉萨达特。
给隆美尔的信件打出来了,萨达特在上面签了字,除了纳赛尔外,其他自由军官运动组织的头头们也都签了字,然后把它装在一个棕色大信封里密封起来。
埃玛玛驾驶英制斗士战斗机先起飞,同伴巴格旦迪驾驶另一架飞机跟在后面。两架飞机在沙漠中一片坚硬的平地上降落,柯米尔早已等在那里,他把那封信及空中拍摄的英军阵地照片交给埃玛玛,然后爬上巴格旦边的飞机。埃玛玛情绪很高,眼里闪烁着青年人富于理想的光芒。
柯米尔在想,我怎么向萨达特谈这件事呢?
柯米尔是第一次坐飞机。从空中往下看,无边无际的沙漠毫无生气,沙漠中除了一个个沙丘外,就是稀稀疏疏的灌木和砾石。巴格旦边说:“过一会你就会感到冷。”柯米尔心想,这简直是开玩笑,沙漠像个火炉,怎么会冷呢?飞机徐徐上升,气温渐渐下降。没多大功夫,柯米尔的那件棉布衬衣就挡不住高空的冷空气了,冻得瑟瑟发抖。
飞机向前飞行了一段就掉头向东飞。这时,巴格旦边用无线电告诉基地说埃玛玛的飞机偏离航道,用无线电联络没回音。正像预料的那样,基地要巴格旦达跟踪埃玛玛。这个小戏法是很有必要的,当巴格旦达驾机再回基地时,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他们飞越一个陆军营地时,柯米尔看到营地上停放着坦克、卡车、吉普车和大炮,一群士兵在地上向飞机挥手。柯米尔心想,这一定是英国人的营地。飞机一直向前飞,前方的地面上正在作战,大炮轰鸣,机枪吼叫,沙尘飞扬,看来双方是在激战。飞机略微拐了个弯,从战场的南边飞过。
柯米尔心想,我们飞越了一个英军基地,然后又飞越了一个战斗区域,下面就要到达德军基地了。
向前飞行了几分钟,埃玛玛的飞机突然上升,拔到很高的空中。巴格旦迪亦将飞机猛地升空,比埃玛玛升得还高。柯米尔认为巴格旦迪已升到飞机的极限高度。两架飞机向南来了个急转弯。柯米尔从右舷窗向下看,看到地面上有一条清晰的飞机跑道,旁边有个规模不大的军营,他这时才明白了刚才两架飞机急速升空和拐弯的原因,两位飞行员早已看到了这个机场。
当柯米尔快要走近萨达特的寓所时,他又不自觉地想起当时的心情。当他知道他们已经到达德军后方时,当他意识到马上就可以同隆美尔达成某种协议时,他得意洋洋,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喜悦。
他敲响了萨达特的门,可他仍然没有考虑好怎样向萨达特介绍事情的发生。
这是一所普通的住房,比柯米尔家的房子要差一些。稍等片刻,萨达特身穿长袍,嘴叼烟斗把门开开。他看了一下柯米尔的脸,马上问:“出问题了?”
“是的。”柯米尔一边说,一边进了房子。他们俩径直走进萨达特的书房。这间房子不大,里面有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地板上有几个坐垫,还有一支手枪放在桌子的一摞书上。
他们坐下来,柯米尔开口说:“我们发现德军军营和飞机跑道后,埃玛玛就驾机下降,没想到德国部队朝飞机开了火。那是架英国飞机,你看看,我们一直没想到这一。”
萨达特说:“不过有一应该明白,他们应该注意到这架飞机设任何敌意,没有向地面开炮,没有扔炸弹……”
“埃玛玛还在往下降,”柯米尔继续说,“他的机翼摇动了几下,我想他是为了引起德国机场控制塔的注意。尽管如此,德国人还是一个劲地朝他射击,最后终于击中飞机的尾部。”
“我的天呀!”
“飞机下降速度很快,德国人也停止了射击。埃玛玛设法使机轮着地,但是飞机好像是反跳了一下。飞机着陆后的速度很快,经反跳后就难以控制了。我们看到飞机离开了硬面跑道,冲到一块沙土地上去,左舷翼碰着地面后一下就折断了,飞机鼻轮插进沙土里,机身一下就歪在左边。”
萨达特脸上毫无表情,左手握着那早已熄灭了的烟斗,两眼直直地看着柯米尔。柯米尔的脑海里重现出当时的情景;德军的消防车和救护车顺着机场跑道向那飞机疾驶过去,后面有十五六个德国士兵拼命跑。就在这时,埃玛玛的飞机爆炸了,只见机片四散,红黄炸杂的火光淹没了那架飞机,一团浓烟直上云霄。
“飞机爆炸了!”柯米尔说。
“埃玛玛呢?”
“那么大的火,他是不可能生还的。”
“我们必须再干一次,”萨达特说,“我们一定要找个别的途径把信送去。”
柯米尔望着他,知道他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并没那么想。萨达特划火柴烟,但他的手抖得厉害,怎么也划不着。柯米尔仔细地看了看,看到他的眼窝里充满了泪水。
“可怜的孩子,”萨达特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