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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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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自己,林梦非,你现在闹得到底又是哪出,我一遍一遍地问,最后终于让我得出了答案,我在逼谭恬跟我分手,这些天以来我一直不敢去想这个词,我知道自己没有主动说分手的魄力和决心,从小到大,我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在等着别人对我灰心,这一次我也没有例外,我还爱谭恬吗?也许——不,不对,我还爱他的,可一想到他和薛阳的事情,这种爱就变成了恨,甚至轻蔑,半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象他跟薛阳在一起的情景,他们看上去是那么铁的哥们,要不是我亲耳听到,杀了我也不相信他们曾经是这样的关系,无论谭恬高中时交的五花八门的女朋友还是后来和李鄢在一起都没有让我产生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厌恶。

这天下班,我照例发了条短信给他:开会,不用等我回来吃饭。

发完这条之后按老样子跟前几天一样,关机。在公司附近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份便当,一直坐到八,天突然下起雨来,雨陆陆续续地下了一个小时,没有变小反而有成暴雨的趋势,隔着玻璃看到路上的出租车开始忙活起来,我看了看表,买了把雨伞走到大街上。

一路上不少人也和我一样没有预料到这场雨,躲在屋檐下有之,拿包挡在头上奔走有之,还有几个人挤在一把伞下结果都淋湿的,甚至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手上拿着伞在雨里嬉戏,脸上神色最淡定地是同时揣着了一大把伞兜售的移动小商贩,总觉得一场雨下出了人生百态,包括我这样漠然走在雨里,故意把脚步拖得很长的。

回到家里,屋子里没有人,灯也暗着,我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就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人突然惊醒过来,隐隐约约感到身旁的床上还空着,下意识地就拉了一下床头的灯,房间亮起来的刹那,我看到了门边的谭恬,这一下吓得我差没叫出声来,等眼睛适应了突然的光亮,我才发现他靠在门框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居高临下地看我。

“你半夜里不睡觉干嘛?”我说,重新倒回床上,心还跳个不停。

他说:“你去哪了?”

我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没去哪,好端端地在睡觉。”

谭恬的声音冷得听不出情绪:“我这辈子还没像今天这么傻过,撑着把伞一个人在你们公司楼下站了几个小时,结果别人告诉我,你们公司门早关了,哪还有什么人留下。”

我突然觉得气有些喘不上来,打量了一会谭恬,我松开皱紧的眉头有些轻视地笑笑:“是,我骗了你,那又怎么样?”

他说:“我刚刚一直站在这里看着你,我以为你在装睡,可后来我明白了,你是真的睡着了。”

我说:“是,我睡着了。”

“你有没有那么一秒想过我在哪里,为什么我这么晚还不回家?有那么一秒钟你担心过我?”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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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你给我起来,滚。”

谭恬,你不知道吗,我一直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话音刚落,我就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朝门外走,可刚走到客厅,我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追了过来,谭恬从身后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摁在我们平时吃饭的桌上,我怀疑我的腰上立时就起了一片淤青,痛得我眼泪哗啦啦地直流,谭恬好像失去了理智那样把头埋在我胸前,他在咬我,我不敢推他,怕一推我身上的肉指不定就被他咬下一块来,身体轻微的反抗中他把手伸到我的内裤里,我脑袋里又响起那晚薛阳在车里说的话。

“我可听出来了,你还忘不了呢,估计那时候阿非没少让你头疼……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他……我是指,我以为你还是喜欢女生的……我一直认为自己会是你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朋友,毕竟跟我以前,你喜欢的清一色都是女孩……我现在跟你说你也别嫌我矫情,从我和你表白到咱们在一起,直到最后分手,我心里的负罪感可大着呢,就觉得把你好端端一个正常男孩给搅乱了……但看你现在跟阿非过得不错,我也好过多了……”

在我脑袋里反复循环这些话的同时,谭恬放开了我,退到一边,他眼睛才往我身上不经意的一瞟,我就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了一眼,接着我抬头一边喘气一边笑:“谭恬,我们完了。”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我的身体在他的挑动下,除了痛一感觉都没有。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谭恬看着我的眼睛里有些茫然有些惊痛:“为什么?我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说清楚啊,林梦非。”

我掩上被他扯开的衣服,平淡地说:“为什么?我也想知道理由,可我不过就是突然厌烦了,每天下班回来只对着你一个人吃饭睡觉,我觉得腻了。”

我恶毒地说,看到谭恬一脸痛苦还隐忍着,我就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感。

那天凌晨,我一直在他的这种眼神里收拾完了我的行李,打开门走了出去。

*

不出我所料,过了没几天牛哥就打电话给我:“阿非,你和谭恬又怎么了?”

我说:“他怎么跟你说的,那我们就是怎么了。”

牛哥有些着急:“可他什么都没说啊,每天都到我这里喝酒,我问他他也说没事。”

“那就没事。”我冷淡地说。

牛哥说:“你跟谭恬这么多年下来也不容易,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呢?”

我说:“牛哥,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不喜欢他了,别的都好说,这个能好说吗?”

牛哥沉默半晌:“你不是开玩笑吧?”

“这种事情开什么玩笑,我也是普通人,不能指望我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吧,我就明说了,他谭恬虽然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却不会是我最后一个。”

我说:“牛哥,你是谭恬最好的朋友,你就想法子让他开心吧,就算分手了,我们两个都还得好好活着不是么。”

电话那头牛哥为难地说:“阿非,谭恬那种性格,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么,就是认准了一个人不放的,这几天他——”

“牛哥,我这边还有事,就不跟你说了,挂了。”

我果断地摁下结束通话键,既然这次我已经决心不回头,那再听谭恬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断了跟牛哥谭恬他们的联系,我又开始过起孤家寡人的日子,高兴一直忙着办出国手续的事情,据他说,他这次走短期内可能不回来,至于虞路那家伙,还在国外快活着,连回国的日期也没个准信。

过年我回家,在厨房帮着妈妈准备晚饭,她冷不丁说了句:“趁着过年不如把对象带回家吃顿饭,多一个人家里也热闹啊。”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交女朋友啊。”

“谁说女朋友了,我说你对象呢。”老妈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啊?”我终于反应了过来,身子竟有些发抖,原来连感激也能如此战栗。

我说:“我现在也没男朋友。”

接着老妈便絮絮叨叨地说开了:“其实我看你爸的意思,也不是非女孩不可,他不过是拉不下这个老脸而已,我给他收拾书房的时候,好几次看到他桌上摆着不知道从哪里打印来的同性恋资料,我也就多看了两眼,上面说什么国外要是有什么公众人士发表歧视同性恋群体的言论,还有人权组织抗议呢,我也算长知识了……”

“妈,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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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时间飞逝,曾经在我的生活里占据了头等位置的两个男人,如今一个去了美国,另一个不知去向,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很容易惊醒,有时候半夜模模糊糊地睁开眼,依旧会像以前那样用手肘推推身边,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身边的床是空着的,不会有人被我恶作剧的行为吵醒,揉着睡眼梦游一样地给我倒一杯水,接着继续闷头大睡。

我偶尔会带男朋友回去吃饭,老爸对我每次带回来的人都不同这一很头疼,说了不下十几回了。我发现我似乎没有办法跟某个特定的人保持很久的关系,少则几星期,最多的那个也就三个月,他们中的有些人曾提出要跟我同居,都被我清一色拒绝了,我告诉他们,分手时搬离共同居处的那个时刻让我感觉很不好,他们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结束,我眨眨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如果能天长地久,那就不是爱情了,说到底我比任何人都怕曲终人散的落寞,可笑的是每次提出结束的那个人都是我,我这种矛盾的性格迟早会让我精神分裂。

我和李鄢偶尔联络,他也跟我一样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安定不下来,不一样的是,他对待每段感情都很投入,这是他自己说的,言下之意就是批评我不够认真。

虞路从美国回来后和我的联系很频繁,我也跟他坦白了我的性向,有一次喝醉酒后他想亲我,我对他说:“虞路,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跟你发生关系,不过那只是性罢了,一旦发生过,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成朋友吗?”虞路怔怔地看着我,闷闷地说:“阿非,我觉得我好像是喜欢你的,高中的时候……你还记得吗,我想我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一喜欢你,可我自己就没搞明白过,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告诉我。” “跟你喜欢女孩没有区别的。”“那我对你也——”我说:“虞路,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你还是喜欢女孩的,我看的出来,你那个时候是真喜欢那个短头发女生。”虞路又不说话了,我用力地拍拍他的脸,想把他敲醒:“别给自己找麻烦,你一旦踏进这个圈子,就知道不是一句单纯的喜欢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高兴自从去了美国,我们的联系就断了,想他的时候,我就拿出那本诗集翻几页,从他走后反反复复翻了也有四五遍了。

我虽然和谭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可若不是一个有心找另一个,那就可能连死都遇不上。跟他分手后,我只碰见过他一次,还是个冬天,我陪客户吃完饭出了酒店,站在门口等其他人从停车场拿车时,他正巧在街对面等一个红绿灯,也许每个人面对自己爱过的人时都有这么一种可怕的直觉,当时我猛地看过去,在一群等绿灯的行人中,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他正在跟身边的人讲话,我看了眼,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就在我看谭恬的时候,红灯跳到了绿灯,谭恬往我站的这边马路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因为在那之前,我们的车已经开了过来挡在了他和我面前,等我从车窗往外看时,外面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直到那一天,我才后知后觉,原来这几年来,我想的最多的人还是他。不过说实话,我也没这个脸跟这个心思再回去找他了,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上像他那样的人,但那又如何,我还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他们发生各种各样的故事,各种各样的,虽然不如我亲手摧毁的那一个深刻,但总之,故事便是故事。

我愿意享受爱情片刻的甜美,不去考虑其他,也不长久地沉迷于它,我明白没有爱,就不会有恨,爱的少,在乎就绝不会多。

**

那年圣诞,我突发奇想一个人跑去第一次见着高兴的演出地听演唱会,同样是骨瘦如柴神情冷漠的少年,人却不是高兴时代的那一批了,才听了一会,我就兴趣缺缺地准备退场,忽然听到身边有个女孩的声音说:“高萌,你看你看,那个贝斯手像不像你哥?”

我一愣,琢磨着高萌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又听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细声细气说:“像个屁,我哥是吉他手兼主音,又不是贝斯手。”

“哎呀,我哪知道啦,我只是看着像嘛。”

“我哥玩乐队那会,他们还在吃奶呢,我哥可比他们帅多了。”

“可你从来不带我去看。”

“他不让我去我有什么办法,看到我脸就臭的要命……这种演唱会有什么好看,都是你要来。”

“那你也没否决我的提议。”

“不看了不看了,走吧。”

我还在发呆,那两个女孩就从我后头转了出去,等我回过神来,她们已经不见了。我来不及多想,就推开那扇门追了出去,跑了几百米终于让我在拐角处看见两个女孩并排走的身影,我跑到她们面前时,两个女孩都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高兴,高兴是不是你的哥哥。”我不太确定地在她们脸上转换着目光,实在不知道哪一个是高萌。

“哦,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是我哥的朋友!”其中一个女孩惊呼。

我转头看说话的女孩,脑袋里模模糊糊的少女模样和眼前的女孩重叠起来。

“你哥……好不好?他还在美国?”我有些急切地问道。

那女孩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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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我哥死了?什么叫我哥死了?

我看着她,她也用刚才那种奇怪的眼神回望我,可才一眨眼间就“哇”地哭出来:“我哥死了,你怎么能不知道,他死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那个冬天其实不算冷,可是我整个人好像都被冻住,再也暖不起来了。

几天以后,我,齐谣跟另外一男孩还有高萌开着车去给高兴扫墓。一路上,高萌说一阵哭一阵,把以前高兴没和我们说过我们也从来不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我们。

她说,这些都是她爸爸妈妈告诉她的,高兴从出生就有天生的心脏疾病,医生说他长不大,就算养活了岁数也长不了,她爸妈就决定再生个孩子,于是就有了高萌。从小高兴的父母就特别宠着他,由着他做任何事情,就算高兴不学习,在学校当小霸王,他爸妈也没一句重话,可只要高萌成绩往下滑了,就会招来一顿板子,久而久之,在高兴眼里,父母的这种行为就变成了差别对待,成了对他的不闻不问,青春期的高兴变得格外叛逆,成天在学校打架生事,最后还逼着父母让他退了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高兴有一阵突然迷上了音乐,接着就离家出走了。

“后来的事,我也不大清楚了,哥哥一年也回不来一两次,爸妈虽然想着他,但也管不了他,直到哥哥主动跑回来说肯接受手术,爸妈开心得不得了,就把他送到美国,其实那个时候哥哥的病情已经恶化了,这也是后来去了美国医生跟爸爸妈妈说的。”

高萌说到这里转头望了望窗外,擦去了眼眶里的泪水:“可是手术没有成功。”

许久,车厢里没有人说话。

齐谣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怪不得高兴离开前那一阵样子很奇怪,可再给我一百个脑子我也想不到这是因为他身上有病。”

说着说着,车子就停了下来,高萌领着我们在墓园里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块石碑前停住,石碑上刻着他的出生日期到死亡日期,距今一年零两个月,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字:

我若千岁也没有这么多回忆。

我开始痛哭。

高兴,你就躺在这下面吗,你听的到我的声音吗,你冷吗?你一个人怕不怕黑?没人陪你说话的时候,你还会像以前那样边弹吉他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吗?

可你却一句话也不回答我,一如你以前漫不经心的态度。

高萌说:“哥哥说一定要把这句话刻上,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首诗里的头一句。”我背过他们擦干净泪水回头说。

多少个夜晚,当我的目光不经意划过那行字,我何曾想过,那竟然会变成高兴的墓志铭。

忧郁之二

我若千岁也没有这么多回忆。

一件大家具,负债表塞满抽屉,

还有诗篇、情书、诉状、浪漫歌曲,

粗大的发鬈缠绕着各种收据,

可秘密没我愁苦的头脑里多。

这是一座金字塔,巨大的墓穴,

死人比公共墓坑里还要拥挤。

我是座连月亮也厌恶的坟地,

里面的长蛆爬呀爬就像悔恨,

不停地痛噬我最亲密的亡人。

我是间满是枯萎玫瑰的闺房,

里头一大堆过时的时髦式样,

唯有布歇的苍白,粉画的哀悲,

散发着打开的香水瓶的气味。

什么也长不过瘸了腿的白天,

当多雪的年头飘下团团雪片,

烦闷,这忧愁无趣生出的果实

就具有了永生那样的无边无际。

从此,有生命的物质啊!你无非

一块顽石被隐约的恐怖包围,

昏睡在雾蒙蒙的撒哈拉腹地;

老斯芬克斯,被无忧世界抛弃,

被地图遗忘,那一颗愤世的心

只能面对着落日的余晖歌吟。

在高兴的墓前待了有一个小时,我们四个人去找了间小酒馆,一边喝酒一边聊高兴从前的事,大多数都是高萌没听说过的,也是她不知道的高兴的模样,连我也喝了不少酒,□在外面的皮肤泛起红来,晚上,同来的那个男孩因为第二天有事要赶回去,就叫了辆车先走了,齐谣跟我说要在这留一晚,高萌听了也说要陪我们多留一晚。

半夜里,我披了件衣服就一个人去了高兴的墓前,一坐坐到天亮,我以前觉得这种事情别说是做了,连听起来都恐怖得不得了,可是真的做了,心里竟然一害怕的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喝了酒还是因为里边躺着的人是高兴。

第二天回程,我的酒还没醒过来,齐谣就说他来开车,我和高萌坐在后座。齐谣还问我,昨天半夜里醒了一下怎么不见我,我说我上厕所去了。一夜没有合眼,我趁着在车上的时间补觉。

因为听到了高萌的尖叫,我醒了过来,只不过是睁眼间,车子突然抖了一下,接着整个翻了过来,我本能地护住高萌,心里想的却是有一年高兴生日,我和他的对话。

“你多穿件衣服会死?”

“会死的。”

“那我跟你一块死算了。”

“行啊。”

高兴,你是不是希望我履行那时的承诺?如果这样你能高兴的话……

那我们死一块吧。

不知道怎么搞的,谭恬那家伙的脸又出现在面前,该死的……

60

60、尾章 ...

痛。

我下意识地挠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收获了一只死蚊子跟一小摊我自己的血。

弹掉那只毒蚊子的尸体,我看了一眼手臂,被咬过的地方迅速地起了一个有些泛紫的已经不能称之为普通的蚊子包的大包夹杂着淡红色的指甲划痕。

这一天从早上开始,我就陷入十分倒霉的境况,先是用来代步的车子不知道被谁恶作剧地扎爆了胎,只好乘地铁上班去,结果下午公司所在的整幢楼又突然停电,我辛苦写了将近一万字的企划泡了汤,老板无奈地休半天假,现在一边流着汗一边等着好像永远不会跳绿的红灯,汗湿的白衬衫贴在身上不断骚扰我的神经。

红灯终于跳绿的一刹那,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突然听到左手边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

我没有转头去追究这声鸣笛,自顾自地往前走,直到——

“谭恬……”

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看到刚刚鸣喇叭的那辆车的车窗已经摇了下来,从里面探出一张脸,我想了想,叫出了他的名字。

“虞路?”

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只是在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没想到他竟能把我从人群里一眼认了出来。

我看了一眼交通指示灯,朝他的车走过去。

“你要去哪,我送你。”他看着我说,脸上有些讶色,应该是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我。

我说:“不用,这里离我家挺近的。”

“你最近过得不错吧?”我问。

“不错。”

虞路似乎没想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言简意赅。

“对了,”他看着我,“上个月的同学会没看到你?”

我一愣说:“是啊,没去。”

当时的确有人联络我参加同学会,却被我用工作的借口推脱了,其实我只是不想见到林梦非罢了,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去,可是我不想排除这种可能性。

自从上一次我们决裂,我再没有信心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面对他。

最后的那一夜,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

“那天,我们一直在讨论阿非的事情。”虞路说。

我不禁纳闷,一直在讨论他的事情?他做了什么事是值得“一直”被讨论的?

“认识他的人围坐在一起回忆了他的事情,高中时候的林梦非,你知道,发生了很多事,脚伤,打架住院,退部……那些后辈们一直在说那时候看到他一边弹吉他一边抽烟的样子,都崇拜的要死,你真应该来的,我记得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他看着我,眼神中竟有些忧郁。

指示灯变了颜色,排在后头的车开始不耐烦地鸣喇叭。

“你一定也有很多关于他的记忆吧,总觉得把所有这些回忆拼凑在一起就能组成一个完整的阿非……”

“总而言之,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吗?”他伸手冲后面的车打了声招呼,朝我挥了挥手,踩下油门慢慢地从我面前驶离。

这种事?哪种事?

我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中间,形形色色的汽车从我身体两侧飞驶过去,在这短暂的时刻里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底慢慢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心神不宁了整个下午,我终于从手机里翻出虞路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

“林梦非人在哪里?”

“啊?”

电话那头的虞路被我问得有懵。

如果这个时候他对我说“林梦非已经不在了”,我该怎么办,我想不出来,因为他很快地报了个地址给我,在他开口说第一个字时我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然后又凭空升出了希望。

林梦非没有变成泡沫不见,他还在,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但他在。

“我以为你知道,”虞路说,“你要去看他吗,他现在没有任何意识,就算你去也——”

“我要去。”我说。

不管怎么样,就算他不认识我也好,就算他听不见我也好。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无非是一个闭着眼睛沉睡的林梦非罢了,我苦笑,要是虞路知道我当年是怀着何种心情看到林梦非手腕上自残的印记,就会知道我真正恐惧的东西,又岂是现在一个沉睡的他可比。

相隔一年零两个月又二十八天,我终于在医院白色的病床上重新见到了他,闭着眼睛的他的样子回到了十七岁的模样,这些年来好像都是一场梦,而他根本没长大过。

那天薛阳问我:“你跟阿非分手了?”

我皱着眉头“恩”了一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那种含含糊糊的声音好像在嘲笑我自己一样。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突然有想发笑:“他是个疯子。”

我认识的林梦非一直是这样,矛盾到了极端的地步,他天性冷淡,但同时又细腻敏感,他害怕跟人过从甚密,但讨厌落单,他从来没对我说过“喜欢”两个字,可一群人在一起时,当他的恶作剧得逞,总是会笑着对被捉弄的人解释:“因为我喜欢你呀”,他希望别人能猜着他的心思,可自己却不置一词,我一直觉得他这种性格有扭曲,但我没办法改变他,因为我爱他就是爱他这样子。

而我恨他也是因为他这种样子,所以我坐在这儿,看着他的时候甚至有些怒气冲冲。如果他不是变成了现在这种人事不知的样子,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林梦非是个睡觉的时候很容易惊醒的人,可如今我坐在他病床前待了五个小时,他连睡姿都没有变过,可能是以前他的睡眠质量太差,所以现在一次性补回来吧。

虞路告诉我,他是去给高兴扫墓的回程路上遭遇车祸的,同行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只受了轻伤,只有林梦非,在那次事故后深度昏迷。

一直以来,林梦非和高兴的关系都让我有些嫉妒,他们之间好像有一种特别的联系,是只存在于他们中间的,任何人都无法插足的联系。

而如今这种情况算什么?表面上看来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但我知道,那两个人之间一定又达成了该死的默契,合力抛弃了这个世界。

你把他还给我吧。

就算我求你。

不,不对。

我就是在求你。

你把他还给我。

我对着空气说,正巧经过的护士看到我的样子大吃了一惊。

“你在哭吗?”

我怎么会哭呢。

“你知道我有多恨这个人吗?”我对护士说。

“您胡说什么呢?”小护士打量着我。

“被一个人抛弃一回已经是很倒霉的事情吧,可我被这个家伙抛弃了无数次,你说他是不是拿我当傻瓜耍,我该不该恨他?”

“以前啊,当他用那双淡漠的眼睛看着我,嘴里吐出冷酷无情的字眼时,我就在心里想‘让他闭嘴吧,不要再用那样的眼光看我’,可能是佛祖显灵听到了我的声音,你看,他现在闭着眼睛,也不跟我说话,那不是很好吗?他这个样子比以前要可爱几百倍。”

“那么,你为什么要哭呢?”

为什么要哭?这真是一个绝妙的问题。

因为,我又被抛弃了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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