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不是金属墙,而是铁栅栏,相当符合此处的阴晦风格,同样锈迹斑斑。机关也随通道一起退化了。
比利抽出狗腿刀狠狠劈在栅栏上,栅栏纹丝不动,却在某处响起“咯啦”的一声,混淆在混乱而巨大的金属撞击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你在干什么?”比利说。
“相信她。”我说。
“你疯了?你也看到了,它吃掉了两颗被引爆的火箭弹,一点残渣都不剩!”
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的真江不再是之前那个疯癫的病人,她是如此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这样的她仿佛一个完美的瓷器,我不想让她停止,似乎一旦停止,瓷器就会破裂。
“没关系,让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吧。”我对比利说。
这是爱吗?这就是爱吧,就算有一天,这种令人窒息的爱会让人毁灭,可是爱不就是应该疯狂的吗?我真的觉得这并非自己不在乎真江,而是因为自己太在乎她。在乎到即便她精神病发作的时候,也没有试图阻拦她活在自己的妄想中。我想让她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即便得不到好结果,但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我不用自己的规则去看待她,也不让其他人将自己的规则限制她。我让她自由飞翔,即便有一天会在太阳中融化,坠落深沉的大海,但是自由飞翔本身不就是人类所能拥有的最大的快乐吗?人总有一天都会死去,在死之前拥有多少快乐,决定了此人一生的质量。这就是我的哲学,我的爱情。
比利用一种看待陌生人的眼神盯着我,脸上浮现不可置信的动摇。
“你们都疯了。我问你,你真的爱她吗?高川,为什么你能忍受自己所爱的人自杀?”
“这不是自杀。”
“好吧,就算不是自杀,而是冒险,可是你我都知道几率有多小,还是说你觉得成功的几率很大?”
比利的激动出乎我的预料,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在此事上纠缠。虽然他一直帮助我们融入安全局这个集体,但我一直觉得他只是行使作为引进人的指责而已,若我和真江一意孤行,他一定不会阻拦。比利是个骗子,能够很好的掩饰自己的内心,他的情绪也不一定是真实的。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却让我感到他的心情的确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为什么?我下意识用自己业余的心理学知识揣测他的想法,侧写他的心理。也许是从我的沉默中察觉到什么,比利猛然抽回手,神情戒备地退了一步。
“你在做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说,我相信自己的脸上没有流露半点信息。不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同样也是优等生高川在学生会中得到的经验。
“你在说谎。”比利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在试图侧写我。不要那么做,乌鸦。不要窥视别人的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地。”
“好的。”我和他凝视半晌,回答道。
“我不会阻止你们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他对我和真江说。
真江望向我,我对她点头,她那冷漠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融解了。比利他不懂什么是爱,我想,如果他懂,就不会在这里失控。我知道,他在并非在责怪我,而是在责怪自己。他曾经有那么一段过去,如同针尖一样凝固在记忆里,让伤口不时地流血,也许他将那种伤害归咎于自己,但是我不一样。
是的,我看着真江转过身去,心中想着,自己和比利是不一样的。只要真江永远不后悔,那么我也永远不会因为她而后悔。
真江在我和比利的注视中,就像插进沙子一样,将自己的右手插进了大门中。大门在蠕动,似乎在咀嚼,我在这儿凭空猜想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真江脸上没有任何表示。比利表现得有些紧张,开始在原地踱步。
过了半晌,大门上浮现一个又一个的文字,几乎写满了巨大的门面。这些文字不是英文,也不是德文。是拉丁文,真江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没有将手臂拿出来。
她没有完全翻译给我们听,只是转述了大概的意思:
我看见羔羊揭开封印,一匹红马越了出来,骑士拿起权柄,将戒指扔在地上,声音如雷,说“你来!”,众人奋勇而上,从此地上失去太平,人们彼此相杀。
“一个死亡,将有一个降生,一个陨落,将有一个升华,吝啬生命者无法开启天国之门,而必将锈毁。”当真江念出这么一段文字,我忽然意思到周遭产生了一些变化。
这段通道并不平静,齿轮铿锵转动,岩浆沸滚涌流,除此之外又多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隐藏在我们的呼吸中,隐藏在混沌的声响里,隐藏在所有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无可阻挡。当我和比利扭头四顾时,脖子就这么变得不利索起来,稍微转动就会发出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并非骨头脆响,更像是金属的摩擦声。
我看到比利脖子的肌肤浮现一种干涸的紫红色,如同锈斑,而这些锈斑正迅速朝脖子下的身体蔓延。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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