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肉!”
看着擂台上的人来人往,一整群饿坏的观众们围在擂台边,眼巴巴的看着上头对打的人,一面饥渴的大喊。
他们要的不是哪个人的胜利,要的是其中一个人战败,这样才会有刚制造出来的人肉大餐。
只是,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今晚战斗的场次再多、上台的挑战者再多,一旦上面站着的是那个少年,就代表了不可能有食物能在打斗中从天而降。
就是那个一袭白衣,一头蓝色长发绑成马尾,俊帅的脸上有着“£”符号的少年。
当然,此处所指的食物,通常就是些断手、断脚之类的。
可惜,少年不论进行多少场战斗,擂台上就是跟平时的鲜血四溅、肢体横飞不同,从头到尾,少年才用了两、三招,挑战者就被他轻松的击飞。
这种平淡没有血腥的战斗,即使对招时很惊险,底下的观众还是饿的叫嚣不断,甚至到了恨不得能够爬到擂台上,享用大餐的地步。
这位少年,破坏了格斗会馆的风格,让这里从“进食型”变成“纯赌博”的格斗会馆,硬是不打伤挑战者,也不让观众大饱口福,完全不管观众的怒骂跟疯狂。
不过,少年刚强的表情,却让侥幸不死的挑战者们不自觉迷上。
在现今人吃人的世界中,强者就是用来崇拜,而弱者就是用来杀害。
白衣蓝发的少年,用他的实力,让擂台下的观众,从抱怨他出手不够狠,慢慢的,没有人敢开口。
因为食欲再重要,也没有活下去的欲望重要。
尤其少年的目光越来越冷,每个被击飞的挑战者越飞越远。
光从挑战者被击飞的距离,和落地后损伤之小的情况来看,少年使用柔劲送人出场的手段,高明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再加上参赛者被击飞时,胸前的参赛标记,总是被少年不知不觉的掠夺,等到他们发现,通常是落地的时候。
除了最初战败的五个挑战者,被底下的观众当成食物吃掉以外,其它的挑战者,无论对白衣蓝发的少年出招再狠,一样是以轻伤被送下台,彷佛对少年来说,并不是没有能力伤人、杀人,而是他们不够资格被少年所杀。
少年越到后来,越是摆出不屑姿态,倾斜四十五度角,睥睨着对手的嘴脸,简直嚣张到无与伦比,所有观众却骂不出口的屏息以待。
这时,一个年纪轻轻的清秀男孩,在负责唱名的鹿族小姐叫唤声中,怯生生的站到了擂台上,出现在白衣蓝发的少年身前。
男孩的模样很年轻,个子小小的,才一百三十公分,纯洁的脸上,有着天使般的柔和笑脸,娇弱的让人看了无法提起杀意。
少年没有轻视敌人,将垂到身前的马尾掠到身后,摆出了防备的姿态,等待鹿族小姐的一声令下。
很快的,在“战斗开始”的叫嚷声中,少年原本想扑上前,却因为对方没有动作而停下。
男孩是第一个没有在战斗开始后,主动袭击的敌手,甚至是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不动,在那双干净的眼睛中,看不出半杂质。
有一瞬间,少年觉得男孩没有杀气跟战意,就像是要主动上台送死?真不明白男孩是怎么了,少年意图观望的停留原地。
忽然,场面上一个只有少年听得见的温厚嗓音响起。
“糟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听在少年耳中,像晴天霹雳一样。
少年跟温厚嗓音的主人,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有自对方口中,听到“糟糕”、“不妙”、“完了”之类的字眼。
这是第一次听到,少年瞬间连心脏都差被吓停。
因为温厚嗓音的主人名字是年,是少年敬若导师的人物。
年竟然说“糟糕”?这是否代表着,前方这个男孩是一位伪装得很弱小,其实是连年大哥都无法对抗的敌手?
光想到对方也许比年还强,少年就开始慌乱。
当少年的呼吸因此急促,年知道他不小心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为少年带来了压力,原本声音疲惫的年,忽然道:“快上!”
彷佛提示般,少年习惯去相信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
于是一句“快上”,白衣蓝发的少年随话扑上前!
少年手往前直伸,想要在男孩闪避的瞬间,轻松夺走男孩胸前的参赛标记,然后用招式冲击的残存威力,将男孩弹飞出去。
偏偏,少年的手去势未停,男孩的身体,居然没有任何闪躲的动作。
就这样,少年的右手直直插入男孩的胸口,一滩血喷溅出来。
少年瞪大眼睛,望着男孩的血溢出胸口,染红他的脸、他的手背跟手肘。
“大哥哥……我好痛……好痛……”男孩突然大声叫痛,表情哀凄。
看着男孩委屈可怜的模样,少年倒抽口气,不懂为什么对方不躲,还在受了致命的重伤后,向施暴者乞求哀怜。
这样的男孩,让少年感受到了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难不成是——
想到了自己身为瑕疵品时,被称为最笨的时期,少年不信的张大嘴。
男孩像是发现少年的错愕跟不安,眨了眨眼,呆呆的笑着咳血安抚:“不痛……不痛了喔,咳……咳,大哥哥不要难过,安安不痛,真的不痛了。”
说着不痛的男孩,脸上没有憎恨,甚至有天使般的微笑,少年却惊慌得表情扭曲着。
自己的胸口被人开出一个洞,怎么可能不痛!
尤其男孩的年纪很小,当他一开口说话,呆傻的语调跟用词,更衬托出他的稚嫩。
少年感受着手上的黏腻,再听着男孩的安抚和哭泣,以及滴落在地的血滴声,他无言的瞪大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中,弹出了一份数据。
“有些瑕疵品,纵使侥幸活着离开常春之地,却因为低智商,没有生存的能力,所以被进食型的格斗会馆捕捉后,用来当战斗的最后‘甜’。
“笨得不知道该反抗的他们,拥有力量纯粹的肉体,用来当食物,是上等的美味佳肴。”
而少年今晚战斗的场数够多,加上阵亡者太少,所以格斗会馆的主办方,将男孩,也就是瑕疵品送上擂台,打算当成底下观众的食粮。
在厘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少年不信的看着身前剩不到几口气的男孩,在男孩的脸上,痛楚令他的表情诡谲扭曲,笑容却一直停在嘴角。
少年看了只觉得心痛,他一心想要学成后回到常春之地,让瑕疵品都过上好日子,现在居然亲手杀了瑕疵品!
“年……”少年不信的喃喃叫着,痛恨之下,第一次没有加上尊称。
可是叫少年“快上”的温厚嗓音,并没有随后响起。
现场是一片的静寂,擂台底下的观众大概是怕激怒少年,所以不敢再大声嚎叫,不过他们眼巴巴的视线,都盯着将死的男孩,等着“甜”落下。
而少年专心的等着“年”的回话,不肯开口。
这时唯一能说话的,剩下擂台上的鹿族小姐,她在东张西望之后,受到主办方的示意,让她大声宣告:“今晚的全胜者是——海皇!”
鹿族小姐的声音,震醒了擂台上下的人,为此静悄悄的格斗会馆内,在阴暗血腥的擂台旁,一阵喧嚣的怒吼声紧接着响起。
“杀了他,不要手软,快把食物丢下来!”许多观众饿到发慌的叫着。
听着叫声,海皇最后再看一眼挂在他手上的男孩尸体,呻吟般的轻声问道:“年大哥,为什么?他一定要死吗?非死不可吗?身为瑕疵品就是这样?”
年的声音这时终于传了过来,“你不杀是不行的。”
“为什么?”海皇不相信。
“你不杀,男孩就会被蜂拥而上的观众们活生生撕裂成无数片,那样会痛得更久,可是他被你所杀,才痛一下子,如果让你选,你会给男孩什么样的死法?”年郁闷回话。
海皇刚想说他会让男孩死得轻松,又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我可以救他出去。”没有错,海皇认为他现在有实力。
年的声音为此夹杂着笑意,嘲讽道:“底下近一千多个观众,你打了一晚上,现在已经开始疲劳了,要救一个碍手碍脚的瑕疵品出去?哈哈,海皇,你当真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吗?”
海皇无言的呆了一会儿,才想开口,年又继续说道。
“瑕疵品对人类而言,可不是普通的食物,他们某种程度上跟人鱼差不多,身上的能量,通常是纯粹不复杂的,吃了不会有副作用,而这样的美食当前,底下饿疯的观众,根本不可能让你带走男孩。”
海皇终于认命的低垂下头。
再说,男孩已经死了,而底下虎视眈眈的观众,等的是他抽手的瞬间,他们饿了一晚上,再也无法忍耐。
要是有个万一,大概不只瑕疵品男孩会死,连自己也得死在这里吧?
海皇最后再看一眼手上的尸体,男孩脸上已经没有扭曲的表情,那淡淡的笑容,在血渍的陪衬下,十足像是对他的嘲讽。
“对不起,也谢谢你。”海皇轻声说完后,甩手将尸体往擂台下离柜台最远的方向一扔。
当下立刻好几声兽吼响起,一大群观众不约而同的扑了过去,他们那副可笑的贪食姿态,让海皇看到的是一种对生存的执着。
不论是谁都一样,为了活下去,再可耻的事都会做。
“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吃人吧?”
海皇痛苦的说着,然后转身,在鹿族小姐的带领下离开擂台,到柜台边拿完今晚的战斗成果,到手的两、三张金钱卡片上,有着不同的数值。
没有心情去看今晚赢了多少钱,海皇的视线最后移到半空中,一颗被甩飞、被争抢的人头上,男孩染血的笑容依然刺眼的停留在那。
不论经过多少时间,就算离开格斗会馆,走到没有人的空地上呆坐几个小时,对海皇来说,那一幕依旧深深的在眼前刻划着,不会消失。
一个叹气声忽然从身边响起,海皇呆呆的转过头去。
“你想在这里坐多久?”
那个声音,不是嗓音温厚的年,听起来更沉稳、更淡然。
海皇转头,才发现说话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泓猊。
看泓猊的坐姿,好像坐了很久,而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海皇心里一惊,幸好出现的是泓猊,不是敌人,接着,又疑惑起来。
就算是敌人也没有关系吧?
海皇苦涩的笑了一下,一时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全部堵在喉咙里。
海皇直到这一刻才发现,除了年,他永远不能跟任何人说他以前是瑕疵品,也不能说他现在是条人鱼,他的身分跟过去完全是虚假的,没有半分真实。
海皇重重叹口气,双手抱头,心烦的快让他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