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击中头颅、击中咽喉、击中胸口、击中腹部、击中两膝。
不,没有击中两膝,只是击中膝部的裙子,裙子上被打出两个窟窿。这两枪落空了,子弹没找到膝盖,也不知道裙子里有没有腿、有没有膝盖。是的,她一直是在飘移,她没走过一步。
子弹击中那东西的身体时,发出很沉闷的“噗噗”声,犹如击中败革。子弹的冲撞力把那东西稍稍阻了阻,她的移动速度慢了一。
是的,移动速度稍慢了下来,这是六发子弹发挥的唯一效果。所以那东西依旧平伸着双手直逼过来。
鲁一弃不知道怎么躲避,过道的宽度不够闪过这个伸直手臂的怪物,往后退,速度也比不过她,再说背后还有个鲁承祖挡着。
鲁一弃脑子一片空白,那已经伸到自己面前的白滑小手让他一阵心慌烦燥,那小手白滑得发光,但并不纤细,反倒有些肿胀般,像在水中浸泡得发浮。
他知道躲不过了,他感到太阳穴发麻。只是本能地稍稍扭头,然后准备无奈地接受这次亲密接触。
就在这接触就快实现的千钧一发之间,他后背心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拉,躲过了捧向自己脸庞的那双白滑小手。
是鲁承祖拉开了一弃,他这一拉,不仅让一弃躲过了那双手,他还把一弃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东西没有停止自已的移动,她继续逼迫过来。现在她面前的目标是鲁承祖。
鲁承祖不是鲁一弃,鲁一弃只要手中有枪。他能对付各种活坎和人。但现在面前这玩意儿,枪根本不起作用。
鲁承祖没有枪,他手中有一只墨斗。面对逼迫扑过来的怪物,他抬右脚一脚踹在她小腹上。那怪物只顿了顿,还是继续向前。
就在那怪物顿了顿的刹那,鲁承祖从墨斗中拉出一根墨线,两手舞动如花,在怪物的双手上缠绕了个“飞龙云痕扣”。然后双手一拉,墨线把双手勒合在一起,而且深陷入肉。
锁住了手却并不影响怪物继续往前冲。鲁承祖抓住墨斗和线头的同时,再次伸出右脚。他这次不是踹,而是用右脚狠狠抵住怪物的小腹,不让她前行。腿的长度超过手臂,所以怪物虽然伸直了手,却碰不到鲁承祖。
独眼没闲着,他丢掉“雨金刚”,抽出一根红线,一个健步纵到怪物身后。其实也说不准到底是前面还是后面。他用红线在怪物脖子上绕个圈,然后系了个“破棺提尸结”,把那怪物向后拉去。
京腔的声音变调了,变成“吱哇“的乱叫。
独眼手中一用力,红线绷得紧紧的:“尸寒九分僵,无毫自入棺。乾元亨利贞,‘华表柱’分身!明神暗神,五丁五甲,过路仙家帮一把。开!”独眼这念的是“分尸断魂咒”。这种驱鬼咒符请神拜仙都是不作兴请全力的,所以独眼念的咒语中只请五丁五甲,留一丁一甲,过路神仙也只请力一把。那“华表柱”为鬼的祖名。
红线拉得更紧,但那怪物却没反应。“明神暗神,五丁五甲,过路仙家帮一把。开!”独眼再次发力。“嘣”的声响,红线断了。
“啊!”独眼愣了。
“噫!”鲁承祖很是意外。
京腔的声音已变成一个怪音在反复着。就象是一张血盆巨口在不断咀嚼着什么。
怪物继续发力,鲁承祖已经撑不住了。他支在地上的左脚开始后滑了。鲁一弃见状,一步上前,用肩膀住大伯的背。怪物又被止住。
鲁承祖把扣勒“飞龙云痕扣”的两只手转了个角度。持墨斗的手在上,持线头的手在下。一注墨汁顺墨线流下,流入怪物手臂上墨线的勒痕。
不知道鲁承祖期待看到什么情景。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什么都没见到。因为他在叫独眼:“老三,有没有其他法子?”
独眼没其他法子,他还是抽出一根红线。然后他咬破右手中指,把红线从中指的伤口上抹拉了一遍。再次绕住怪物的脖子,这次系个“赶尸挂搭套”。
“一红尽断黑白僵,无魂无魄归泥丸。天线红光,随我回棺。”右手拇指和咬破的中指捏住线头,左手一晃,燃着一张驱魂符。嘴里再高喝一声“走!”
“嘎嘣、嘣”怪物是走了,却是朝着鲁承祖再次发力,前进了一步。不但走了,还绷断了手上的“飞龙云痕扣”。
“老三,好像不是鬼坎。坎子中有夹生。你还是试试断弦儿。”
话还没说完,那怪物突然原地又打个圈,拉脱独眼的红线,让过鲁承祖撑住的脚。鲁承祖和鲁一弃两人叠着跌出去。怪物转过了,又向他们飘过来。
独眼没理会到鲁承祖的意思,还没准备下一步干什么。那伯侄二人就跌扑在他前面。紧跟着怪物也追过来。
他两手空空,那两人跌在地上,怪物迎面冲来,三人避无可避。
京腔又婉转悠扬地响起。
那怪物的双手直逼过来,独眼知道不能让这手沾上,这双手的可怕无法想象。可是没有办法,除非牺牲一个人抱住那怪物,让其他两个人逃走。
独眼知道应该牺牲谁,他已经屈膝弓腰准备从地上两个人身上跳过去,抱住那怪物。可是太晚了,就在这时,那怪物突然弯腰,双手依旧那样笔直地伸向地上的鲁一弃。鲁一弃可以翻身滚到一边,可这样,大伯的背心整个就暴露在那怪物面前,他不能这么做。
那他能怎么做?
鲁一弃伸出双腿,两脚掌对合,用脚底夹住那双手。他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力量不大,不可能夹住那双手,更不可能阻止怪物的前移。他是没办法的办法,也是出于最后的求生本能。
的确,他也就只能如此了,除了这样,他还能做什么?祷告,求神,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