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韩世忠就翻身下马,作势就要拜倒在吴敏马前。这个时侯韩世忠表演天分光环全开,干脆就大放悲声。一副有冤无处诉的模样。
孙敞先跳下马来,抢步上前一把就搀住了韩世忠。疾声道:“韩将主,圣人在上,哪里没有说话的地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一搀韩世忠,孙敞知道自家做得差了。这位韩将主是条长大汉,身上甲胄又沉重。要搀住他可是件体力活。再加上韩世忠本来就有些痞气,没人来搀,他还不见得真拜下去。孙敞前来,他就是越扶越醉,寻死觅活的就要跪倒在地冬冬给吴敏磕头。孙敞给累得额头上青筋都跳出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还好其他河东路文臣也反应过来,全都下马七手八脚的来拉韩世忠。一群在大宋也算有足够地位的文臣武将,搅得浑身都是雪粉,狼狈万分。
韩世忠一边挣扎,一边扯开破锣嗓,对着头天空大呼:“老天老天,你开开眼,开开眼!”
语声悲怆之处,当真是铁人都要落泪。
一帮韩世忠麾下军将看得目瞪口呆,相顾失sè。韩世忠久为将主,往rì手段已经很久没将出来了。今rì重cāo旧业,真真不愧他当年名动西军的那泼韩五三个字!
吴敏冷眼看着韩世忠在那里作态,看着孙敞等人拿出吃nǎi气力对韩世忠卖好。不动声sè的翻身下马,缓步走到韩世忠面前,轻声道:“韩将主,借一步说话。”
纠缠诸人都是一僵,孙敞等人冷冷扫视了吴敏一眼。恨恨让开,呼呼的到一边喘粗气去了。到了这种地步了,看吴敏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韩世忠满头满脸雪粉,他也浑不在意。起身随意掸掸,头前引路。引吴敏走开一些。这个时侯韩世忠已经心中大定,吴敏再没什么花样能耍弄出来了。无非就是在临倒台之前光棍一些,不他曾为使相的体面。不论从哪个角度而言,太原烟焰一起,这吴敏都完蛋定了!
你吴敏此刻还拿什么架,早认输,放俺们进城平乱安民也罢!
韩世忠望了几眼远处升腾的烟焰,心中焦躁。实在没多少心情去听吴敏后交待的那几句场面话。
没想到吴敏很沉得住气。稍稍走远一些犹自不足。径直越过韩世忠,直走上一个高处。韩世忠跟上,从这里看下去,雪原当中静默等候的数千神武常胜军甲士全数在望。
风雪漫卷当中,数千甲士人马分明。成一个个方阵,静默肃然的等候。刺骨的寒气当中。无一人袖手跺足。无一人有咳唾之声。
就连战马,也是安安静静。被隔cháo避风的油衣裹着,一副久经战阵的安闲样。
数千将士,衣甲之上已经厚厚的落了一层雪。正不知道等候了多久。
神武常胜军军中旗号尚黑,无数面旗帜,这个时侯正在寒风中盘旋舞动。只听见旗角被朔风卷动,抽打旗杆所发出来的声音。
几万难民在军阵之外,也各自成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支沉默而又强悍的军马气场所摄,也无一声发出。同样在默默的等候着。偶尔有一声孩童啼哭之声传来。也很消散在风雪当中。
吴敏一笑。
强军如此,背后有一个以南来身份,就能挫败隐相与清流联手,胆大包天又机变百出的萧言在暗中布置策划一切。又岂是自己一些伎俩所能对付得了的?
韩世忠这个时侯脚步声重重的从后面赶上来,开口语调就不大恭顺:“安抚,还有什么要吩咐末将的?太原平乱要紧!太原烧成白地,安抚只怕难对朝廷交待罢!”
吴敏回头瞟了一眼韩世忠,冷淡的道:“太原府城这场劫数,一半的孽也要着落在你。着落在汴梁萧言头上。本官倒不急。”
韩世忠嘿了一声。干脆扭头。第一句话就谈崩,下面也不必说了。还不如干脆告辞。有河东路除安抚使以外文臣武将背书,领兵马入城平乱,怎么也交待得过去了。吴敏这般作态,到时候只会倒霉得加厉害。
他连拱手告辞都懒得做了,举足就要走。吴敏下一句话就让韩世忠脚步停下来。
“河东路文武,加起来也没有某吴敏一人对你家萧显谟有用,既然吴某人准备为你家萧显谟所用,再去与他们往还,还有什么味道?本官在这安抚位上不动,你家显谟在河东行事,有大便利!你以为换一个安抚过来,有所提防戒备了,你们还那么容易让他就范么?不必提本官曾任西府副使,名满天下,在朝中根基之深,非你家显谟可比!得吴某人效力,你家显谟,应是喜出望外!”
韩世忠可再也没有想到,吴敏请他借一步说话。却是自家要卖身投靠给萧言!
这个冲击实在太巨大,他本来设想过和吴敏一会到底该怎么应对。不管怎么个情形,韩世忠自信都能应对。刚吴敏如此刚严,也在韩世忠的设想当中。吴敏既然要倒驴不倒架,他韩世忠和何吝于撒赖耍泼?反正俺们神武常胜军你吴敏是压不服了,河东路上下,只有借重俺们神武常胜军处。反正此间事情,再不是你吴安抚说了算了。对汴梁那里,你吴敏也再别想一手遮天。
再说得着实一,对一个注定要倒台,基本上不可能回到大宋政治舞台前排的人物。还有什么好怕的,怎么样都能应付有余。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结果竟然是如此,前任枢密院副使,现任河东路安抚使兼判太原府。在士林当中有如此名声。他在大宋呼风唤雨的时侯萧言还不知道在北地哪个角落苦苦挣扎的吴敏吴讷言,竟然要投靠萧言!
这等冲击之下,韩世忠也只是怔怔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吴敏哼了一声,脸上神sè有些难以形容,有放松,有决然,也有不安,甚而还有些恼恨。重重情绪混杂在一起,后就是木然。
“某到今rì非易。已经在汴梁为同辈担了一次责任。这次也该只为自家着想了。当rì从汴梁出外,同辈中人少有为某奔走的,反倒是有些庆幸都门当中腾出一个位置。我也只索罢了,反正想无非三两年之内,就能回转都门,又何必去计较这个?此次河东变故,若某真的栽下去,却再没有复起的机会。既如此。又何必让他人看我的笑话,不如努力自救…………要稳住河东路,要稳住自家地位,现在非神武常胜军不可。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找到萧言门上…………就在不久之前,某已宣之众人。要与萧显谟联姻。与萧显谟书信,也已发出。此刻无非就是坐实一,不必用什么联姻手段来遮盖颜面了。自家为显谟效力就是。”
吴敏当真是将一切都看开了,将政治交易说得如此的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