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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武松威镇安平寨 施恩义夺快活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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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来。看着武松道:“请都头洗浴。”武松

想道:“不要等我洗浴了来下手?我也不怕他,且落得洗一洗。”那两个汉子,

安排倾下汤。武松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手巾,教武松拭了,

穿了衣裳。一个自把残汤倾了,提了浴桶去。一个便把藤簟纱帐,将来挂起,铺

了藤簟,放个凉枕,叫了安置,也回去了。武松把门关上,拴了。自在里面思想

道:“这个是什么意思?随他便了,且看如何。”放倒头便自睡了。一夜无事。

天明起来,才开得房门,只见夜来那个人,提着桶洗面汤进来,教武松洗了

面,又取漱口水,漱了口,又带个篦头待诏来,替武松篦了头,绾个髻子,裹了

巾帻。又是一个人将个盒子人来,取出菜蔬下饭,一大碗肉汤,一大碗饭。武松

道:“由你走道儿,我且落得吃了。”武松吃罢饭,便是一盏茶。却才茶罢,只

见送饭的那个人来请道:“这里不好安歇,请都头去那壁房里安歇。搬茶搬饭却

便当。”武松道:“这番来了,我且跟他去,看如何?”一个便来收拾行李被卧,

一个引着武松,离了单身房里,来到前面一个去处。推开房门来,里面干干净净

的床帐,两边都是新安排的桌凳什物。武松来到房里看了,存想道:“我只道送

我入土牢里去,却如何来到这般去处?比单身房好生齐整。”

定拟将身入土牢,谁知此处更清标。

施恩暗地行仁惠,遂使生平夙恨消。

武松坐到日中,那个人又将一个大盒子入来,手里提着一注子酒。将到房中

打开看时,排下四般果子,一只熟鸡,又有许多蒸卷儿。那人便把熟鸡来〓了,

将注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武松心里忖道:“由他对付我,我且落得吃了。”

到晚,又是许多下饭,又请武松洗浴了,乘凉歇息。武松自思道:“众囚徒也是

这般说,我也这般想,却是怎地这般请我?”到第三日,依前又是如此送饭送酒。

武松那日早饭罢,行出寨里来闲走。只见一般的囚徒,都在那里担水的,劈柴的,

做杂工的,却在晴日头里晒着。正是五六月炎天,那里去躲这热。武松却背叉着

手问道:“你们却如何在这日头里做工?”众囚徒都笑起来,回说道:“好汉,

你自不知。我们拨在这里做生活时,便是人间天上了。如何敢指望嫌热坐地!还

别有那没人情的,将去锁在大牢里,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大铁链锁着,也

要过里。”武松听罢,去天王堂前后转了一遭,见纸炉边一个青石墩,是插那天

王纸旗的,约有四五百斤。武松看在眼里。暂回房里来坐地了,自存想。只见那

个人又搬酒和肉来。

话休絮烦。武松自到那房里住了三日,每日好酒好食,搬来请武松吃,并不

见害他的意。武松心里正委决不下。当日晌午,那人又搬将酒食来。武松忍耐不

住,按定盒子,问那人道:“你是谁家伴当?怎地只顾将酒食来请我?”那人答

道:“小人前日已禀都头说了,小人是管营相公家里梯己人。”武松道:“我且

问你,每日送的酒食,正是谁教你将来?请我吃了怎地?”那人道:“是管营相

公的家里小管营,教送与都头吃。”武松道:“我是个囚徒,犯罪的人,又不曾

有半好处到管营相公处,他如何送东西与我吃?”那人道:“小人如何省得。

小管营分付道:教小人且送半年三个月,却说话。”武松道:“却又作怪!终不

成将息得我肥胖了,却来结果我?这个乌闷葫芦,教我如何猜得破?这酒食不明,

我如何吃得安稳?你只说与我:你那小管营是什么样人?在那里会和我相会?我

便吃他的酒食。”那个人道:“便是前日都头初来时,厅上立的那个白手帕包头,

络着右手那人,便是小管营。”武松道:“莫不是穿青纱上盖,立在管营相公身

边的那个人?”那人道:“正是老管营相公儿子。”武松道:“我待吃杀威棒时,

敢是他说,救了我,是么?”那人道:“正是小管营对他父亲说了,因此不打都

头。”武松道:“却又跷蹊!我自是清河县人氏,他自是孟州人,自来素不相识,

如保这般看觑我!必有个缘故。我且问你:那小管营姓甚名谁?”那人道:“姓

施名恩,使得好拳棒,人都叫他做金眼彪施恩。”武松听了,道:“想他必是个

好男子。你且去请他出来和我相见了,这酒食便可吃你的。你若不请他出来和我

厮见时,我半儿也不吃你的。”那人道:“小管营分付小人道:‘休要说知备

细’。教小人待半年三个月,方才说知相见。”武松道:“休要胡说!你只去请

小管营出来,和我相会了便罢。”那人害怕,那里肯去。武松有些焦燥起来。那

人只得去里面说知。

多时,只见施恩从里面跑将出来,看着武松便拜。武松慌忙答礼,说道:

“小人是个治下的囚徒,自来未会拜识尊颜。前日又蒙救了一顿大棒,今又蒙每

日好酒好食相待,甚是不当。又没半儿差遣。正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施

恩答道:“小弟久闻兄长大名,如雷灌耳,只恨云程阻隔,不能勾相见。今日幸

得兄长到此,正要拜识威颜。只恨无物款待。因此怀羞,不敢相见。”武松问道:

“却才听得伴当所说,且教武松过半年三个月,却有话说。正是小管营要与小人

说甚话?”施恩道:“村仆不省得事,脱口便对兄长说知道。却如何造次说得?”

武松道:“管营恁地时,却是秀才耍,倒教武松鳖破肚皮,闷了,怎地过得!你

且说,正是要我怎地?”施恩道:“既是村仆说出了,小弟只得告诉。因为兄长

是个大丈夫,真男子,有件事欲要相央。除是兄长便行得。只是兄长远路到此,

气力有亏,未经完足。且请将息半年三五个月,待兄长气力完足,那时却对兄长

说知备细。”

武松听了,呵呵大笑道:“管营听禀:我去年害了三个月疟疾,景阳冈上酒

醉里,打翻了一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便自打死了。何况今日!”施恩道:

“而今且未可说,且等兄长再将养几时,待贵礼完完备备,那时方敢告诉。”武

松道:“只是道我没气力了!既是如此说时,我昨日看见天王堂前那个石墩,约

有多少斤重?”施恩道:“敢怕有四五伯斤重。”武松道:“我且和你去看一看。

武松不知拔得动也不?”施恩道:“请吃罢酒了同去。”武松道:“且去了,回

来吃未迟。”两个来到天王堂前。众囚徒见武松和小管营同来,都躬身唱喏。武

松把石墩略摇一摇,大笑道:“小人真个娇惰了,那里拔得动!”施恩道:“三

五伯斤石头,如何轻视得他。”武松笑道:“小管营也信真个拿不起?你众人且

躲开,看武松拿一拿。”武松便把上半截衣裳脱下来,拴在腰里,把那个石墩识

一抱,轻轻地抱将起来。双手把石墩只一撇,扑地打下地里一尺来深。众囚徒见

了,尽皆骇然。武松再把右手去地里一提,提将起来,望空只一掷,掷起去离地

一丈来高。武松双手只一接,接来轻轻地放在原旧安处。回过身来看着施恩并众

囚徒。武松面上不红,心头不跳,口里不喘。施恩近前抱住武松便拜道:“兄长

非凡人也,真天神!”众囚徒一齐都拜道:“真神人也!”施恩便请武松到私宅

堂上请坐了。武松道:“小管营,今番须同说知,有甚事使令我去?”施恩道:

“且请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时,却得相烦告诉。”武松道:“你要教人干事,

不要这等儿女像,颠倒凭地,不是干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

你去干。若是有些谄佞的,非为人也。”

那施恩叉手不离方寸,才说出这件事来。有分教:武松显出那杀人的手段,

重施这打虎的威风,来夺一个有名的去处,颠翻那厮盖世的英雄。正是:双拳起

处云雷吼,飞脚来时风雨惊。毕竟施恩方对武松说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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